夜色,浓得化不开。沈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的灯光,却亮得有些刺眼。沈执松了松领带,
视线掠过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落在悄然无声的手机上。屏幕干净,没有未读消息,
没有未接来电。今天是他和林未晚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
在他心底极轻地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消失无踪。他甚至需要刻意去想,
才能记起这个日子的具体含义。往常,林未晚会提前很久就开始小心翼翼地问询他的安排,
会亲手准备一桌或许精致、但他多半无暇品尝的晚餐,会固执地亮着客厅的灯,等到深夜。
他习惯了她的等待,习惯了她的付出,甚至习惯了忽视她。指尖无意识地点开通讯录,
那个署名为“未晚”的名字安静地躺着。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拨出去。转而,
点开了另一个对话框,置顶的联系人,头像是一张阳光下的侧脸。“静婉,明天下午的画展,
需要我去接你吗?”他键入一行字,发送。几乎立刻,收到了回复,一个可爱的笑脸,
和一句“好呀,麻烦阿执了”。苏静婉,他心口那颗朱砂痣,窗前那抹白月光。
当年阴差阳错,家族施压,
他不得不娶了门当户对、但对沈氏崛起至关重要的林家女儿林未晚。而静婉,
则远走他乡深造艺术。如今她学成归国,那份埋藏心底的遗憾与旧情,
似乎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对于林未晚,他并非心存恶意。只是这场婚姻始于利益交换,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感情。三年来,他提供优渥的物质生活,履行丈夫的社会责任,
唯独吝啬于温情与陪伴。他以为她明白,这只是一场合作。
他甚至有些厌烦她那双总是盛满期待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谴责他的冷漠。手机再次震动,
打断了他的思绪。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提醒他纪念日别忘了回家,叮嘱他对未晚好一点。
沈执蹙了蹙眉,有些烦躁地合上文件。也罢,终究是个特殊的日子。他拿起外套,
吩咐司机备车。回去应付一下,也算全了场面。迈巴赫驶入沈家别墅时,已近晚上十点。
别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异样的安静。没有预想中温暖的灯光迎候,
也没有那个总是带着几分怯意又难掩欢喜的身影。他推开门,客厅空荡荡的。餐厅的长桌上,
铺着精美的桌布,银质烛台冷冰冰地立着,中央摆着几只扣着盖子的餐盘,
显然晚餐早已备好,却无人动过。“太太呢?”他问迎上来的佣人。佣人低声回答:“先生,
太太……她说有点累,已经休息了。”休息了?沈执抬眼望向二楼卧室的方向,
门缝底下没有透出灯光。他心下有些诧异,这不像林未晚的风格。往年的今天,
即便他回来得再晚,她也会坚持等到他。他走到餐厅,掀开一个餐盘盖,
里面是精心烹制的牛排,已经冷透,油脂凝结,失了卖相。旁边还放着一瓶打开的红酒,
两只高脚杯都空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极淡地掠过心头。是……愧疚吗?不,
或许只是不习惯。不习惯她突然的“不懂事”。他转身上楼,经过主卧门口时,脚步顿了顿。
里面悄无声息。他最终没有敲门,径直走向了书房。也好,省了敷衍的麻烦。他对自己说。
然而,书房的空气似乎也凝滞着。他处理了几封邮件,却有些心神不宁。手机屏幕暗了又亮,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和林未晚的聊天记录。上一次对话,停留在三天前,
她问他纪念日能否回家吃饭,他回了一个简短的“嗯”。再往前,大多是她单方面的关心。
“天气转凉,记得加衣。”“胃药放在你西装内袋了。”“晚安。”琐碎,平淡,
像无数个日子里背景噪音一样的存在。他从未认真看过,此刻一条条翻上去,
心头那点异样感,逐渐清晰起来。他想起上个月,他陪静婉去挑出国礼物,
被时尚杂志的记者拍到,照片虽然被沈家压了下来,但难免有些风言风语。
当时林未晚什么都没问,只是在他某晚回家时,轻声说了一句:“爸今天打电话来,
问起你最近忙不忙。”他当时只当是林家的寻常问候,随口敷衍了过去。现在回想,
她那时低垂的眼睫下,是否藏着他从未在意过的情绪?还有上周末,他借口公司有事,
其实是去机场接了回国的静婉。回家时,林未晚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
见他回来,她立刻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回来了?厨房温着汤。
”他当时只觉得她笑容勉强,并未深究。此刻串联起来,
一个模糊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这个念头很快被他按了下去。
知道了又如何?这场婚姻的本质,她早该清楚。他从未给过她爱情的承诺。
他甚至有些阴暗地想,如果她因此闹开,或许还能让他在面对家族压力时,
多一个谈判的筹码。冷漠和自私,早已在商场的倾轧和家族的期望中,浸透了他的骨血。
对林未晚,他吝于施舍半分柔情。第二天,沈氏有一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
会议进行到一半,秘书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沈总,太太来了,在会客室等您。
”沈执一怔。林未晚从未在他工作时间主动来过公司。
他看了一眼屏幕那头正在发言的海外合作方,皱了皱眉:“让她等着。
”会议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沈执揉了揉眉心,这才想起会客室里的林未晚。
他起身走过去,推开会客室的门。林未晚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穿着一条素雅的米白色连衣裙,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看起来有些清减,侧脸线条柔和,
却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疏离感。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来。
脸上没有往常见到他时那种下意识扬起的、带着讨好的笑容,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有事?”沈执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姿态放松,带着惯有的上位者姿态。
林未晚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轻轻推到他面前的茶几上。“看看这个。
”她的声音也很平静,没有波澜。沈执挑眉,拿起文件。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加粗的黑体字——“离婚协议书”。他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眼花。
足足停顿了十几秒,他才抬起头,看向林未晚,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荒谬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林未晚,你什么意思?”“字面意思。
”林未晚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闪躲,“沈执,我们离婚吧。”沈执盯着她,
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一点开玩笑或者闹脾气的痕迹。但是没有。她的表情认真得可怕。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离婚?她凭什么提离婚?还是用这种平静得近乎漠然的语气?
他猛地将协议书摔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你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吗?沈林两家的合作,股市的震荡,这些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林未晚静静地听着他的质问,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后果我考虑过了。沈林两家的合作项目,
大部分已经步入正轨,后续我会代表林家妥善交接,尽量将影响降到最低。至于股市,
沈氏根基深厚,这点风波,相信沈总有能力处理。”她顿了顿,
目光扫过他那张因怒气而有些紧绷的俊脸,补充道:“财产分割方面,
我按照你婚前公证的协议来,我净身出户,不要沈家一分一毫。”净身出户?沈执瞳孔微缩。
他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那个一向温顺、甚至有些懦弱的林未晚嘴里说出来的。她图什么?
欲擒故纵?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这个想法让他冷静了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他身体向后靠进沙发背,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林未晚,你最近是不是见了什么人,听了什么闲话?
还是觉得我最近冷落了你,用这种方式来引起我的关注?”他倾身向前,目光逼人,
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意味:“如果是这样,我最近确实忙,忽略了你。但离婚这种话,
不要随便说。收起你的小性子,晚上我有个应酬,结束早的话,陪你吃顿饭。
”他以为会看到她慌乱、委屈,或者如释重负的表情。然而,林未晚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脸上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笑意。“沈执,你到现在还以为,
我是在跟你闹脾气吗?”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虽然身高不及他,
但那份气度却让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我只是通知你。协议书你看完,签好字联系我的律师。地址和电话都在上面。”说完,
她不再看他,拿起自己的包,转身走向门口。步伐稳健,背影挺直,没有一丝留恋。
沈执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干脆利落地离开,会客室的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那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他猛地回过神,
抓起茶几上那份离婚协议书,飞快地翻到最后一页。签名处,“林未晚”三个字清秀有力,
墨迹已干。她是认真的。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随之而来的,不是解脱,
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茫然和……心慌。为什么?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温顺得像只兔子的林未晚,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净身出户?
她离开沈家,能去哪里?林家会容得下一个离婚的女儿?她凭什么这么有底气?
无数个疑问瞬间涌上心头,搅得他心烦意乱。他烦躁地扯开领带,
试图驱散那股莫名的窒闷感。他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林未晚的新把戏,
一种更高级的、以退为进的手段。他不能上当。对,不能上当。他倒要看看,
她能“硬气”到几时。然而,接下来几天,林未晚再也没有出现过。电话不通,信息不回,
仿佛人间蒸发。沈执派人去查,反馈来的消息是,太太搬出了沈家别墅,
住进了市中心一套不显山露水的公寓,那是她婚前用自己的积蓄购买的。
她还注销了所有的联名附属卡。更让沈执震惊的是,他收到消息,
林未晚开始频繁出入林家旗下的科技公司,并且,是以项目负责人的身份。
她什么时候开始插手林家的事务了?在他的印象里,林未晚就是个标准的豪门太太,
每日插花、茶道、逛逛街,对生意一窍不通,也从不关心。
林家也从未有意让她接触核心业务。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不安感,开始悄然蔓延。一周后,
沈执被迫参加一个商业酒会。他心不在焉,目光不自觉地在人群中搜寻。果然,
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他看到了林未晚。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藏蓝色西装套裙,
长发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她正和几位业内颇有声望的老总交谈,举止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