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秦家那天，婚礼和葬礼一起办的。我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红，
站在一栋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别墅里，面前是一整面墙的黑白遗照。
管家秦叔递给我一份协议，附带一张八位数的支票。“沈小姐，从今天起，
你就是我们秦家的少夫人。”他指了指墙上正中间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一身蓝色消防制服，眉眼锋利，笑容灿烂得像夏日灼阳。“我们少爷，
秦衍，一个月前在滨江路特大火灾中牺牲，评为烈士。
”“所以……”我捏着那份滚烫的《婚后协议》，感觉自己像个年度抽象大活的主角，
“娶我的是一个……死人？”01话音刚落，“哐当”一声。墙上，秦衍那张相框，
直直地摔了下来，玻璃碎了一地。我：“……”秦叔面不改色地叹了口气：“我们秦家，
满门忠烈。老爷、夫人、二少爷……现在连小少爷也……”“您看，
少爷他……好像很中意您。”我看着地上那张依旧在笑的照片，头皮发麻。中意我？
我看他是想让我早点下去陪他。为了我妈的手术费，我认了。“守寡是吧？我专业。
”我捡起笔，唰唰签下自己的名字：沈月。
01协议规定，我作为秦衍的“未亡人”，需要在这栋别墅里住满一年，
扮演好一个悲痛欲绝的痴情妻子角色，就能拿到尾款。别墅很大，
除了几个定时来打扫的钟点工和秦叔，再没一个活人。秦家的产业由基金会代管，
每年大部分收益都会捐出去。留给我的，除了这栋房和那笔钱，再无其他。也好，清净。
我的“新婚之夜”，是在秦衍的房间度过的。房间里的一切都保持着他生前的样子，整洁，
干净，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我躺在他那张大得离谱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
我饿了。作为一个美食博主，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饿肚子。我摸索着下了楼，
厨房里食材齐全得像个小型超市。我简单给自己做了碗阳春面，热气腾ovo的汤汁下肚，
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吃完面，我鬼使神差地，又多做了一份。
我把它端到那面挂着遗照的墙前面，放在小桌上。“喂，秦衍。”我对着照片说，
“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请你吃个宵夜。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可得罩着我，
别让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靠近我。”说完，我就回房睡觉了。第二天一早，我下楼，
准备去收拾碗筷。走到桌前，我愣住了。桌上的空碗旁，
放着一颗用红色包装纸包着的大白兔奶糖。那碗面，被人吃得干干净淨，连汤都没剩。
02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钟点工阿姨上午九点才来，秦叔昨晚说他回老宅休息。
这栋别墅里，除了我，应该没有别人了才对。“秦叔，昨晚您回来了？
”我立刻给秦叔打了个电话。“没有啊，少夫人。宅子里有什么事吗？”“……没事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那颗奶糖，心里发毛。一个大胆又离谱的念头冒了出来。
秦衍……该不会真的显灵了吧？我剥开糖纸，把奶糖塞进嘴里，甜膩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让我稍微冷静了一点。为了验证我的猜想，中午，我做了顿丰盛的午餐。四菜一汤，
都是我的拿手菜。我依旧把饭菜摆在那面墙前，然后躲在二楼的拐角，偷偷观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饭菜都快凉了，也没见半个人影。我自嘲地笑了笑，
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可能就是哪个钟点工阿姨提前来了吧。我正准备下楼，
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黑影从院子的角落里闪过。我心里一惊，立刻跑下楼冲进院子。
院子很大，种着各种花草，修剪得整整齐齐。一个穿着灰色旧T恤，
身材高大的男人正背对着我，沉默地给一株月季花剪枝。他动作很慢，甚至有些笨拙，
剪刀在他手里，像是千斤重担。“你是什么人？”我警惕地问。男人闻声，动作一顿，
却没有回头。他就像个没感情的NPC，继续修剪着他的花。“喂！我问你话呢！
”我有点恼火，走上前去。他终于停下了动作，缓缓转过身。我愣住了。男人很高，
至少一米八八以上，身形挺拔，但整个人透着一股沉郁和孤僻。
他的脸上戴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漆黑，
深邃，像是经历过烈火焚烧后，只剩下死寂的灰烬。我被他看得心里一突。
“我是这里的园丁。”他的声音从口罩下传来，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地面。园丁？
秦叔没跟我提过。“你叫什么名字？”我继续问。他沉默了片刻，
才吐出两个字：“……阿禾。”“阿禾？”我皱眉，“刚才我放在客厅的饭菜，是你吃的？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转过身，继续摆弄他的花。那姿态，
仿佛多跟我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生命。行，你牛。我憋着一口气回到客厅，
看着桌上原封未动的饭菜，心里更堵了。晚上，我没再做“贡品”，
只给自己下了碗速食饺子。吃完后，我像往常一样，把垃圾扔到院子外的垃圾桶里。
回来的路上，我路过阿禾住的那间小小的工具房。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我路过时，一股淡淡的药味从门缝里飘了出来。是烧伤膏的味道。我很熟悉，
因为我爸以前被开水烫伤过，用的就是这个牌子。我心里一动，停下了脚步。
03“你受伤了？”我推开门，直接问道。阿禾正坐在小小的床边，背对着我。
听到我的声音，他身体猛地一僵，迅速将手里的东西藏到了身后。他转过头，
口罩后的眼神透着一丝狼狈和被撞破的愠怒。“和你无关。”他声音沙哑，
带着明显的驱赶意味。我没理他，径直走了进去。工具房很小，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桌子，
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空气中那股烧伤膏的味道更浓了。我的目光落在他藏在身后的右手上。
“手给我看看。”我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整个人都绷紧了，
像一只随时准备攻击的野兽。“出去。”他低吼道。“你这里连个医药箱都没有，
伤口感染了怎么办？”我扫视了一圈他简陋的屋子，皱起了眉，“秦家就算再落魄，
也不至于克扣一个园丁的医药费吧？”他大概是被我这理直气壮的态度给噎住了，
一时没说话。我趁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背后拉了出来。
当我看到他手背的那一刻，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整个右手手背，
布满了狰狞的、深红色的烧伤疤痕，皮肤组织增生得凹凸不平，
像是一块被熔岩炙烤过的树皮。伤痕从手背一直蔓延到手臂，消失在短袖袖口里。
新的伤口和旧的疤痕交织在一起，其中一处新伤还在往外渗着血珠。“这是怎么弄的？
”我心头一紧。他猛地抽回手，眼神躲闪，语气却依旧生硬：“说了，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我盯着他，“你在这里工作，出了事，我是要负责的。走，
我带你去医院。”我说着就要去拉他，他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后退一步，
撞到了床沿。“我说了不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abe的恐慌，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看着他抗拒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叫阿禾的男人，浑身都充满了谜团和一种……破碎感。“行，不去医院可以。
”我退了一步，“你在这里等我。”我转身跑回别墅，翻箱倒柜找出了医药箱，
又拿了些吃的和一瓶干净的水，重新回到工具房。他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床边，
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我把东西放在桌上，拿出碘伏和棉签。“手。”我言简意赅。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但这次没有再拒绝。我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手，他的手很大，
指节分明，但那些疤痕破坏了原本的美感。我的动作很轻，先用碘伏给他消毒，
再均匀地涂上烧伤膏，最后用纱布仔细包扎好。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呼吸有些重，口罩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我能感觉到，他很紧张。包扎好后，
我把吃的推到他面前：“晚饭没吃吧？先垫垫肚子。”他看着桌上的三明治和牛奶，
依旧没动。“你放心，没毒。”我没好气地说，“我要是想害你，
直接在你的花里下毒不是更方便？”他似乎是被我的话逗乐了，
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像是被沙砾卡住的笑声。他终于伸出手，拿起了三明治，
慢慢地摘下口罩一角，小口地吃了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瞥见了他口罩下的侧脸。
他的下颌线非常清晰、利落，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只是，从耳后到下颌角的位置，
同样覆盖着和手背上一样的、狰狞的疤痕。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04从那天起，我和阿禾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我每天会多做一份饭，
放在工具房门口。他从不当着我的面吃，但每次我第二天去看，餐盒总是空的。
他依旧沉默寡言，见到我，最多也就点个头。但他会默默地帮我做很多事。
我随口提了一句院子里的秋千旧了，第二天一架崭新的白色秋千就出现在了原来的位置。
我说想在窗边种些向日葵，没过几天，一排朝气蓬勃的向日葵幼苗就迎着太阳探出了头。
我开始我的老本行，在别墅里直播做菜。我给自己取了个网名，叫“寡妇的厨房”。
主打一个反差和噱头。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几天就涨了十几万粉。“家人们，
今天我们来做一道佛跳墙。这道菜呢，讲究一个火候，就像我们的人生，过刚易折，
过柔则靡。”我一边处理食材，一边对着镜头胡说八道。直播间里一片“哈哈哈”。
主播666，别人美食博主讲究色香味，你这直接上升到哲学高度了。寡妇的厨房？
主播你玩真的啊？看主播这大别墅，老公肯定非富即贵吧？年纪轻轻就守寡，
太惨了……不对，太爽了！我看着弹幕，笑了笑：“没办法，老公走得早，
留下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只能在美食里找点慰藉了。”我话音刚落，直播间的镜头里，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我身后的窗外一晃而过。弹幕瞬间炸了。卧槽！
刚才窗外是不是有个人影？我也看到了！是个男的！主播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吓死我了！@#￥%&，这不会是什么灵异事件吧？独守空房，
然后死去的丈夫……我心里一咯噔，连忙解释：“别瞎说，那是我家园丁。”园丁？
主播你家还缺园丁吗？会吃饭会睡觉的那种！园丁长得帅不帅？拉出来遛遛啊！
我看着弹幕，有些哭笑不得。那天之后，我的直播间里，除了看我做菜的，
还多了一批“蹲园丁”的粉丝。我没理会这些，依旧每天直播、做饭、投喂那个沉默的男人。
这天，我最好的闺蜜姜姜给我打电话，声音里透着一股“我抓到你了”的兴奋。“沈月！
你个小妮子，可以啊！金屋藏娇是吧？”“说什么呢？”我莫名其妙。“还装！
你那直播我都看了！你跟那个园丁怎么回事？你不是去给人家冲喜守寡的吗？
怎么还搞上园丁了？小心人家把你赶出来！”“你想什么呢？我跟他清清白白的。”“清白？
你天天给人家做爱心便当还叫清白？”姜姜一副“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语气，“我跟你说，
这种大户人家的水深着呢，你可别把自己搭进去了。”我叹了口气：“我知道。
他……挺可怜的。”我把阿禾手上的伤和身上的疤痕告诉了姜姜。电话那头沉默了。“烧伤？
”姜姜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多严重？”“挺严重的，整个手背都是，
脸上和脖子上也有。”“沈月，”姜姜的声音严肃起来，“你有没有想过，
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园丁，会有那么严重的烧伤？”我心里咯噔一下。“滨江路那场大火，
你记得吧？就是你那个死鬼老公牺牲的那场。”姜姜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那场火灾里，
除了牺牲的消防员，还有一个幸存者……但是被严重烧伤，毁容了。”我的心跳，
瞬间漏了一拍。05姜姜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一个普通的园丁，身上有大面积烧傷。一个本该空无一人的豪宅里，
多出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一碗被悄悄吃掉的宵夜面，和一颗突兀的大白兔奶糖。
秦衍的相框毫无征兆地掉落……无数个看似无关的细节，此刻像拼图一样，
在我脑海里飞速拼接。一个荒唐到让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念头，逐漸清晰。我深吸一口气，
挂断了姜姜的电话。我冲进书房，打开电脑，开始疯狂地搜索关于那场大火的一切信息。
新闻报道铺天盖地。牺牲的英雄名单里，秦衍的名字赫然在列。他的照片，英俊，阳光，
和我每天对着的那张遗照一模一样。我往下翻，一条不太起眼的报道吸引了我的注意。
《滨江路大火唯一幸存者身份成谜，伤势严重仍在救治中》。报道里没有照片，
只有寥寥几行字，说幸存者被发现时已经昏迷，全身烧伤面积超过60%，情况一度危急。
再往后，就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幸存者的后续报道了。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我点开一张秦衍的生活照，将它放大。照片上，他穿着休闲装，
靠在一辆越野车上，笑得肆意张扬。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的运动手表。
我死死地盯着那块手表。然后，我扔下鼠标，疯了一样冲出别墅，冲到工具房门口。
阿禾正在院子里浇水，听到动静，他回过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什么都没说，
径直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左手手腕。他挣扎了一下，但没挣脱。我撩起他的袖子。
一块黑色的运动手表，安静地待在他的手腕上。款式，和他生活照里的那块，一模一样。
只是表盘上，有一道清晰的裂痕。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我抬起头，
死死地盯着他口罩上方的那双眼睛。那双我曾经觉得死寂、空洞的眼睛。此刻，我才发现，
那双眼睛的轮廓，那深深的双眼皮，那挺直的鼻梁……和我每天都要“拜见”的那张遗照，
分明就是同一个人！阿禾，或者说，秦衍，他被我看得浑身僵硬。他猛地甩开我的手，
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慌乱。他后退一步，转身就想跑。“秦衍！”我用尽全身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