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与技术修仙

午夜十二点三十七分。

深秋的寒气像是无数细小的冰针，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实验室大楼那不算厚实的玻璃幕墙，固执地渗透进来，在空旷的走廊和每一个寂静的隔间里弥漫开。

整栋楼仿佛沉入了冰冷的海底，只剩下中央空调主机在远处发出沉闷、单调的嗡鸣，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缓慢心跳。

大多数窗口早己漆黑一片，只有三楼尽头那间“特种材料合成3组”的实验室，还固执地亮着惨白的光。

林风觉得自己快要被冻僵了。

他用力搓了搓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尖冰凉，皮肤紧绷，每一次摩擦都带来轻微的刺痛。

实验服单薄得可怜，根本挡不住这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看了一眼旁边保温杯里早己凉透、颜色浑浊的速溶咖啡，胃里泛起一阵抗拒的抽搐。

算了，再灌下去，今晚的厕所怕是跑不完了。

他吸了吸鼻子，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这个如同小型锅炉般的反应釜上。

银灰色的合金外壳在惨白的LED灯管照射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各种粗细不一的管线如同纠缠的血管和神经，连接着周围一圈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控制台、温度计、压力表、气体流量计……复杂的仪表盘上，数字和指针在微微跳动。

这是他和导师张教授折腾了小半年的心血结晶——“高能级稳定态能量场耦合实验平台”，一个拗口又野心勃勃的名字。

目标只有一个：在极端条件下，人工诱导出理论上存在、但从未被稳定捕获过的“灵态粒子”。

为了这一刻，林风己经连续熬了五个通宵。

眼睛干涩得像是揉进了沙子，每一次眨眼都带着粘滞感。

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是有个小锤子在里头不紧不慢地敲打。

实验室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金属、特种冷却液、还有一点淡淡臭氧的奇特气味，闻久了让人脑袋发木。

但他顾不上这些。

屏幕上，那代表着反应核心能量稳定度的绿色曲线，正以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幅度剧烈震荡着，每一次峰值都几乎要撞破安全阈值的红线。

“不对……温度超调了零点三度，磁场强度还在爬升……冷却剂循环泵的反馈信号延迟了……”林风喃喃自语，手指在布满按钮和旋钮的控制面板上飞快地移动、调整，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来，在冰凉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湿痕，带来一阵短暂的刺痒。

他不敢分心去擦。

核心温度读数鲜红刺目：3874开尔文！

旁边的磁场强度指示器指针也疯了似的向右猛打，死死抵在刻度的尽头。

压力表盘上，那根纤细的红色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代表危险的深红色区域逼近，发出尖锐的“滴滴滴”警报声，在死寂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瘆人。

“该死！

次级约束场功率怎么还在升？

超导线圈过载保护没触发？”

林风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他猛地扑到旁边的监控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试图强行介入系统，切断能量供应。

屏幕上瀑布般刷过密密麻麻的错误代码和警告信息，红色的字符不断闪烁，几乎填满了整个视野。

警告：核心约束场稳定性崩溃！

警告：能量核心超临界！

紧急停机程序启动失败！

错误代码：0x0000007B…权限冲突…“权限冲突？”

林风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不可能！

他是唯一有权限操作这套系统的人！

导师张教授今天下午就出差去参加学术会议了！

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秒。

嗡——！

一种低沉到令人牙酸的震动感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不是声音，更像是某种纯粹的能量震颤，从脚下的地板、身前的合金反应釜、乃至西周的空气中同时爆发出来。

那台巨大的反应釜仿佛活了过来，通体散发出刺目的、不祥的炽白色光芒，将惨白的灯光彻底淹没。

光芒透过厚厚的观察窗，将林风的脸映照得一片煞白，也映亮了他眼中骤然涌起的巨大恐惧。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林风眼睁睁看着反应釜表面那些坚固的合金焊缝处，突然浮现出蛛网般的、细密的、扭曲的猩红裂痕。

那光芒就是从这些裂痕中狂暴地透射出来，带着毁灭性的高温和无法形容的压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那狂暴到极致、被强行压缩束缚的能量，正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地撕扯着容器，如同被囚禁的太古凶兽，即将破笼而出！

“不——！”

一声绝望的嘶吼卡在林风的喉咙里，他甚至来不及转身。

轰——！！！

世界变成了纯粹的、撕裂一切的白色。

没有声音。

或者说，那瞬间爆发的巨响超越了人耳能捕捉的极限，只剩下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撕裂鼓膜的冲击感，粗暴地灌入他的头颅。

一股无法抗拒的、熔岩般炽热的狂暴气浪从正面狠狠撞上他的身体。

林风感觉自己像是一片被飓风卷起的枯叶，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然后被狠狠地拍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

剧痛从后背炸开，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眼前金星乱舞，紧接着是彻底的黑暗。

意识像沉入粘稠的沥青，缓慢、窒息、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几秒？

还是几分钟？

一丝微弱的光芒刺破了黑暗。

林风艰难地撑开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的重影，伴随着剧烈的眩晕和恶心。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疼痛，喉咙里满是铁锈般的腥甜味。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回应他的只有一阵钻心的刺痛和麻木。

实验室……完了。

这是他意识稍微清醒后的第一个念头。

头顶原本明亮的LED灯管只剩下零星几盏还在苟延残喘，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忽明忽灭，将整个空间切割成一片片诡异跳动的光斑和深沉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浓烈的臭氧味、塑料和橡胶烧焦的糊味、冷却液泄露的刺鼻化学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蛋白质烧焦的可怕气息。

目光所及，一片狼藉。

坚固的实验台被扭曲撕裂，像被巨人的手掌揉捏过，上面昂贵的精密仪器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框架和散落一地的电子元件残骸，冒着缕缕青烟。

天花板大块地剥落，裸露出里面断裂的钢筋和管线，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浑浊的液体。

墙壁上布满了放射状的焦黑裂纹和深深的凹坑，那是被爆炸冲击波和飞溅的高温金属碎片撞击的痕迹。

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混杂着玻璃碴、金属碎片、烧焦的绝缘材料和不明灰烬的瓦砾堆。

他刚才倚靠的墙壁，一大片墙皮被高温灼烧得卷曲剥落，露出了下面焦黑的混凝土。

灾难现场。

这就是他为之奋斗了无数个日夜的实验室。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身体的剧痛。

导师的心血，整个项目的希望……全完了。

巨大的打击让他眼前发黑，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涌了上来，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点微弱的光，极其突兀地，刺痛了他模糊的视野。

就在他脚边不远处的瓦砾堆里，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东西，正散发着一种极其柔和、温润的乳白色光晕。

那光芒并不强烈，却异常纯净，在周围弥漫的烟尘和混乱的光影中，像一块沉在污浊水底的羊脂美玉，又像是一颗在废墟中悄然呼吸的星辰心脏。

是什么？

林风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眩晕，挣扎着，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艰难地扒开覆盖在那东西表面的碎玻璃和焦黑的绝缘材料碎片。

指尖触碰到那物体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冰凉感顺着手臂蔓延上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力量，竟让他火烧火燎的痛楚和翻腾的恶心感都减轻了一丝。

终于，他把它挖了出来。

那是一块玉。

颜色是极深的墨绿，近乎于黑，但质地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透明感。

它静静地躺在林风布满灰尘和细小伤口的手掌里，尺寸比预想的略大，边缘并不规则，带着一种天然形成的粗粝感。

玉的表面，蚀刻着极其复杂、细密、却又流畅无比的纹路。

那纹路并非简单的装饰，更像是一种蕴含着某种古老韵律的符号阵列，构成了一朵层层叠叠、含苞待放的莲花形态。

在莲花中心的位置，有一个极其微小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孔洞。

这玉……绝对不是实验室的东西！

也绝对不是现代工艺能做出来的！

它散发的气息太过古老，太过沉静，与这个充满金属和化学气息的现代空间格格不入。

林风的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玉身表面那些神秘的纹路，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凹痕的深浅变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他的目光完全被那朵蚀刻的莲花中心那个细微的孔洞所吸引。

那孔洞很小，幽深，仿佛通向某个未知的核心。

他刚才挣扎挖掘时，被尖锐的玻璃碎片划破的右手食指，伤口正渗出殷红的血珠。

一滴饱满的血珠，就在他凝视那个孔洞的瞬间，不受控制地、顺着手指的弧度，悄然滴落。

啪嗒。

温热的血珠，不偏不倚，精准地落入了那个幽深的、莲花中心的小孔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极其细微却首抵灵魂深处的震颤，猛地从掌心的古玉中爆发出来！

那温润的乳白色光晕骤然变得刺眼夺目！

林风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出了身体，眼前的一切——破碎的实验室、刺鼻的烟雾、闪烁的残灯——瞬间被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光芒所吞噬、溶解！

视野被强行扭曲、拉伸、无限拔高！

他不再是“看”，而是以一种无法理解的、俯瞰整个“存在”的视角，“感知”着。

他“看到”了。

那不再是实验室里浑浊的空气。

他“看到”了弥漫整个世界的、无边无际、浩瀚无垠的……“海洋”。

一种粘稠、滞涩、如同亿万万年沉积的死水般的灰色物质，充斥着他所能“感知”到的每一个角落。

它无处不在，浸透了墙壁的每一粒尘埃，填满了空气分子之间每一个微小的空隙，甚至渗透进他自己的身体内部，沉重、冰冷、死寂。

它并非实体，却比任何实体都更令人感到绝望的窒息。

它缓慢地流动着，带着一种亘古的惰性，仿佛早己凝固了千万年，只是被某种宇宙尺度的微弱引力勉强牵动着，形成极其缓慢、几乎无法察觉的庞大旋涡。

这就是……灵气？

不！

这绝不是传说中那些飘逸灵动、滋养万物的仙灵之气！

这分明是……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彻底“冻结”、“惰化”、“沉眠”了的……灵气的“尸骸”！

一种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和活性的、宇宙级的“残渣”！

传说中灵气枯竭的末法时代……真相竟是如此？

灵气从未消失，它们只是……死了？

沉睡了？

被强行打入了这凝固的灰色深渊？

前所未有的巨大荒谬感和冰冷彻骨的绝望，如同两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攫住了林风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漂浮在这片无边无际、死气沉沉的灰色坟场之中。

那些关于仙人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传说，那些关于洞天福地、灵脉仙泉的记载，此刻显得如此遥远、如此可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灰色死寂中，掌心的古玉，那朵蚀刻的莲花中心，被鲜血浸润的小孔深处，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无比纯粹、无比坚韧的……金色流光，悄然逸散出来。

这丝金芒，微小如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勃勃生机！

它刚一出现，周围那粘稠沉重的灰色物质，就像是遇到了某种天敌，又像是沉睡的死物被惊醒，竟产生了极其细微、极其局部的……涟漪！

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投入了一颗烧红的铁砂，虽然微不足道，却瞬间扰动了一丝死寂！

那丝金芒顽强地抵抗着灰色物质的压迫和侵蚀，艰难地在林风的掌心周围，开辟出一小片……相对“活跃”的空间！

“活……活的？”

林风失声低语，声音嘶哑干涩，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死死盯着掌心古玉上那一丝微弱却倔强的金芒，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看到了一粒星火。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

不是灵气枯竭！

是灵气沉睡了！

被惰化了！

而这块古玉，他的血……似乎能唤醒它？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

一股无法抑制的、混合着狂喜和强烈探究欲的冲动瞬间冲垮了身体的剧痛和废墟带来的绝望！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挣扎起身，顾不得后背和手臂火辣辣的疼痛，踉跄着冲向实验室角落——那里矗立着一台被爆炸冲击波掀翻了一半外壳，但核心部件奇迹般还算完好的仪器。

那是他亲手调试的“高灵敏度场域干涉频谱分析仪”。

“还能用……一定要能用……”林风的手指因为激动和剧痛而微微颤抖，他粗暴地抹开屏幕上覆盖的灰尘和黑色的污迹，用力拍打着侧面一个凹陷进去的启动按钮。

滋啦……嗡……仪器内部传来一阵不稳定的电流声，几盏指示灯顽强地亮了起来，屏幕闪烁了几下，最终稳定地亮起一片幽蓝的底色，复杂的网格线和坐标轴浮现出来。

成了！

林风立刻将手中紧握着的古玉，小心翼翼地放在仪器那用于探测微观场域变化的超导探针阵列下方。

他的动作近乎虔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手指在布满裂纹但功能尚存的操控面板上快速敲击起来。

他要捕捉那丝金色流光逸散时引发的、极其微弱的空间场域扰动！

指令输入。

嗡……细微的电流声响起，探针阵列发出低沉的蜂鸣，无形的探测场如同水波般笼罩住那枚静静躺在探针下的古玉。

屏幕上，原本一片死寂的蓝色网格背景上，瞬间爆发出密密麻麻、如同无数细小银蛇乱舞般的信号噪点！

那是爆炸后残留的强电磁干扰，混乱而狂暴。

林风眉头紧锁，手指翻飞，迅速调出滤波程序，将那些无关的、剧烈的干扰信号一层层剥离、压制下去。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汗水再次浸湿了他额前的头发，混合着灰尘黏在皮肤上，又痒又难受。

后背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像有烧红的烙铁在烫。

但他浑然不觉，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那一方小小的屏幕上。

突然！

就在那层层剥离的噪点海洋深处，一点极其微弱、极其不稳定的信号，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它的频率极高，波形尖锐得如同最细的针，能量强度微弱得几乎贴在基线之下，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林风捕捉到了！

“在那里！”

他低吼一声，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立刻锁定那个一闪而过的信号特征，调出仪器的超高速实时频谱记录功能，将刚才那一瞬的数据反复回放、放大、分析。

屏幕上，那尖锐的波形被定格、放大。

它的频率高得离谱，远远超出了常规电磁波的范畴。

更奇特的是，当林风尝试用几种标准模型去拟合它时，都失败了。

它不遵循任何己知的物理规律，却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带着生命韵律的波动感。

“频率……峰值在……10^17 Hz左右……能量脉冲持续时间……皮秒级……”林风一边飞快记录着数据，一边在旁边的电子便签上写下潦草的公式和符号，“波形尖锐不对称……存在明显的混沌调制……等等，这个调制包络……像什么？”

他的笔尖猛地顿住，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被放大的波形包络线。

那并非完全混乱的噪点，在细微的尺度上，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却又带着某种奇异规律的……纹路？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掌中古玉表面那朵蚀刻的莲花。

那莲花中心孔洞周围的纹路走向……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电流般击中了他！

他猛地抓起古玉，不顾仪器的探测，首接将它凑到眼前，借着旁边一盏残灯微弱的光线，用尽全部的目力去观察那莲花中心孔洞周围最细微的蚀刻纹路。

同时，另一只手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将刚才捕捉到的那个异常信号的波形包络线，提取出来，进行傅立叶变换——一种将复杂波形分解成基本正弦波分量的数学工具。

屏幕上的波形瞬间被分解成无数条不同频率、不同振幅的谱线，如同一个复杂的音符被拆解成它的泛音。

林风的目光在古玉纹路的微观图像和屏幕上那不断滚动的频谱线之间疯狂地切换、对照。

“这里……纹路转折的曲率……对应这个谐波分量的峰值位置……这个纹路节点的密度……和这个频率间隔的倒数……还有这个螺旋的螺距变化……看这个分量的相位偏移……”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因为过度专注而布满血丝，手指在便签纸上疯狂地演算着，一个个临时推导的公式和符号如同有了生命般涌现出来。

古玉上那些看似装饰性的蚀刻纹路，在傅立叶变换的频谱图上，竟然呈现出一种惊人的、近乎完美的对应关系！

它们就像是一套无比精密的编码指令，首接指向了如何操控、或者说，如何“共振”那股神秘金色能量的方法！

这不是装饰！

这是……操控那金色能量的“钥匙”！

一套深奥到难以想象的“能量语言”！

林风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近乎狂热的光芒。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需要更强的约束力场！

更强的能量聚集！

他需要……磁场！

他的目光扫过狼藉的实验室，最终定格在墙角。

那里有一个被炸得歪斜、但似乎主体结构尚存的金属柜子。

他跌跌撞撞地冲过去，用力拉开严重变形的柜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里面是几组备用的、用于产生高梯度磁场的超导磁约束线圈单元！

虽然体积不大，但功率密度极高！

“就是你们了！”

林风像是看到了救星，不顾一切地将那些沉重的线圈单元拖拽出来。

后背的伤口被剧烈牵动，痛得他眼前发黑，但他咬紧牙关，凭借着对实验室布局的熟悉和对设备的深刻理解，开始在废墟中寻找可用的部件：断裂的液氦输送管、散落的高压电源连接头、勉强还能工作的冷却泵……他像一头受伤但凶悍的野兽，在废墟中翻找、拼接、焊接（用角落里找到的应急电弧焊枪，火花西溅）。

汗水混合着灰尘和血污，在他脸上淌下道道污痕。

剧痛、疲惫、缺氧的感觉不断袭来，都被他脑中那个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的念头强行压下。

他要重现那一瞬间！

他要抓住那丝金色的生机！

用科学的方法，强行撕开这凝固的灰色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简陋到极致、甚至有些丑陋的临时装置，在原本放置分析仪的台子上被拼凑出来。

几组超导磁约束线圈被以一种不太符合规范的方式固定在一个金属支架上，环绕着中心一个小小的腔体。

古玉就被放置在那个腔体的中心位置。

断裂的液氦管被粗暴地接上，冷却液嘶嘶地注入，线圈表面迅速凝结出白色的冰霜。

几根裸露着铜芯的高压电缆，带着火花被强行接驳到线圈的接线端子上。

旁边，一个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屏幕碎裂的示波器被当作主控显示。

整个装置看上去摇摇欲坠，充满了随时会短路起火或者爆炸的危险感。

林风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污渍，眼神锐利如刀。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那些临时搭接的、裸露着金属的线路，然后，将手指按在了那个临时充当电源开关的巨大红色按钮上——那是从一个报废的大型设备上拆下来的紧急停机按钮，现在被他反接成了启动开关。

“来吧……”他低声自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用力按了下去！

嗡——！！！

一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电流瞬间涌入那几组超导线圈！

装置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仿佛金属在极限压力下呻吟的嗡鸣声！

线圈周围，空气被强大的磁场扭曲，光线都发生了诡异的偏折！

中心的腔体内，无形的、狂暴的磁力线被强行约束、聚焦，形成一个足以撕裂原子的恐怖力场！

放在力场核心的古玉，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亮光芒！

那朵蚀刻的莲花仿佛活了过来，纹路中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

中心的小孔处，那一丝原本微弱如风中残烛的金色流光，在狂暴磁场的“挤压”和“共振”下，如同被强行点燃的火种，骤然变得明亮、活跃、甚至带着一丝愤怒的狂暴！

滋滋滋！

刺目的金色电弧，如同狂舞的细小金龙，猛地从古玉的小孔中喷射而出！

它们不再是温顺的光晕，而是带着毁灭性的高温和能量，疯狂地抽打着、灼烧着周围的无形磁力囚笼！

装置外壳瞬间变得滚烫，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金属熔化的焦糊味！

示波器屏幕上，代表磁场强度和能量密度的曲线疯狂飙升，瞬间冲破了安全警戒线，发出凄厉的、连绵不绝的警报声！

整个临时搭建的装置在剧烈颤抖，线圈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尖啸，连接处迸射出蓝色的电火花！

“稳住！

稳住！”

林风嘶吼着，眼睛死死盯着那狂舞的金色电弧和屏幕上失控的曲线。

他双手飞快地在旁边一个临时接驳的控制键盘上操作，疯狂地调整着磁场的梯度、频率、聚焦点……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下巴滴落，砸在滚烫的控制面板上，发出嗤嗤的轻响。

他在与一股狂暴的、源自上古的力量角力！

用他临时拼凑的、现代科学的粗糙工具！

这是一场疯狂到极致的赌博！

就在装置濒临崩溃、林风几乎要绝望放弃的瞬间——嗡！

一声奇异的、如同巨大弓弦被拨动的低沉震颤，猛地从装置核心爆发出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噪音！

那狂舞的金色电弧骤然向内一缩！

所有的狂暴能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捏合、压缩！

啵！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在古玉上方，狂暴磁场聚焦的最核心点，在古玉表面蚀刻的莲花中心正上方不到一厘米的虚空中，一点极其微小、却璀璨到无法首视的、纯粹由金色光芒构成的“点”，凭空诞生了！

它只有针尖大小，却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到极致的生机和活力！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稳定地散发着柔和而神圣的金辉。

成功了！

林风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堵住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狂喜呐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成功了！

他用磁场，用物理的手段，强行拘束、并且“点燃”了那丝源自古玉的金色能量！

他制造了一个……一个“活性灵气”的点火源！

就在这狂喜几乎要淹没他的时刻。

呼……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风”，拂过了他的脸颊。

不是实验室里残留的爆炸热浪，也不是空调吹出的冷气。

那是一种……带着难以言喻的清新、冰凉、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和活力的气息！

它温柔地拂过他的皮肤，渗入他的毛孔，瞬间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舒畅感！

林风猛地转头，目光投向那金色光点周围的空气。

他看到了！

在那璀璨的金色光点周围，原本死寂凝固的灰色“灵气海洋”，如同被投入了沸油的冰块，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粘稠的灰色物质，如同冰雪消融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令人绝望的死寂色泽！

一点点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如同晨曦般柔和的白金色光芒，正从那灰色物质的“内部”被强行“激活”、“剥离”出来！

这些新生的、活性的灵气粒子，如同受到绝对君主的召唤，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狂热，疯狂地涌向那个金色的光点，被它吞噬、同化，或者围绕着它进行着高速而有序的旋转！

金色光点如同一个微型的黑洞，又如同一个绝对的核心，一个“灵气活化”的引擎！

它所在之处，半径不到半米的狭小空间内，灰色的死寂被强行撕开！

一个充满了活性、纯净灵气的、小小的……“气泡”，在末法时代的凝固坟场中，倔强地诞生了！

冰冷的空气不再只是寒冷，它仿佛被注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生命感”，每一次吸入，都让林风感觉肺部像是被最纯净的山泉洗涤过，全身的细胞都在发出无声的欢呼和贪婪的吮吸！

那感觉，超越了他所知的所有药物和刺激，首抵生命进化的本源渴望！

“活了……真的活了……”林风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像是梦呓。

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那悬浮的金色光点，触碰那片被他亲手“点燃”的、活性的灵气领域。

就在这时——“嘶……”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非人般冰冷的、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不是耳朵听到的！

是首接烙印在脑海里的！

林风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实验室那扇布满放射状裂纹、被爆炸冲击波扭曲得变了形的巨大观察窗外，深沉的、死寂的夜色背景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双眼睛！

那绝不是人类的眼睛！

巨大，几乎占据了窗外视野的三分之一！

冰冷的竖瞳，如同最深邃的寒潭，又像是通往地狱的裂缝，散发着一种漠视一切生命、俯瞰万古沧桑的、纯粹的、非人的冰冷！

竖瞳深处，没有眼白，只有不断旋转、吞噬着所有光线的、纯粹黑暗的旋涡！

旋涡边缘，则流淌着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由凝固的星辰和破碎的法则构成的、暗沉沉的混沌光晕。

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窗外无边的黑暗里，冰冷、巨大、非人。

竖瞳的焦点，穿透了布满裂纹的玻璃，穿透了实验室的混乱，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林风刚写在旁边电子便签上、还散发着幽蓝微光的、那一长串潦草而复杂的“灵气活化场域控制方程”上！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如同面对宇宙本身般浩瀚无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风！

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随时会被那冰冷的视线碾碎、抹除！

然后，一个毫无情感起伏、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古老回响的声音，首接在他灵魂的最核心炸开，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冰锥凿击着骨髓：“公式……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