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很好,位置应该没错。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簪子的角度,确保气道通畅。
然后,她看到男人的胸膛猛地一个起伏,紧接着,那骇人的喉鸣音减弱了,虽然呼吸依旧急促微弱,但那条濒临断裂的生命线,似乎……暂时接上了。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极轻、带着痛苦意味的***,浓密如鸦羽的长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凤眼,因为病弱而失了些神采,但此刻却锐利、冰冷、充满了审视与杀意,精准地捕捉到了还保持着俯身穿刺姿势的杜小枝。
他的手,苍白而骨节分明,缓慢地抬起,摸向了自己颈间那根陌生的、坚硬的异物。
指尖触碰到金簪冰凉的温度和末端精致的雕花时,他瞳孔骤然收缩。
视线抬起,落在杜小枝那张虽然苍白却毫无惧色、甚至带着点完成高难度操作后职业性专注的脸上。
他开口,声音因喉部创伤和虚弱而沙哑不堪,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砭人肌骨的寒意,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极其微弱的、近乎幻觉的弧度:“爱妃……这刺杀亲夫的手段……倒是……挺别致啊?”
---靖王南风靖没死成。
但这事儿,对杜小枝而言,福祸难料。
那日之后,整个靖王府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顺便给阎王爷做了个开颅手术的异类。
恐惧里掺杂着鄙夷,鄙夷里又混着一点不敢宣之于口的敬畏。
毕竟,王爷脖颈上那根金簪,御医后来围着研究了半天,才白着脸承认,若非这一下,王爷当时怕是就……可承认归承认,哪个正常人能干出这事儿?
南风靖被御医们团团围住,用了不知多少珍稀药材将养着。
那根救命的金簪被小心翼翼地取出,伤口敷上皇家秘制的伤药。
他人是醒着了,但身体依旧虚弱,尤其是胃口,差到了极点。
厨房变着法子送上来的山珍海味,清粥小菜,他看都懒得看一眼,勉强入口也是即刻吐出。
老管家愁得头发又白了一大把,宫里赐膳的太监来回跑得腿都细了,王爷日渐消瘦,这么下去,刚抢回来的命还得交代了。
杜小枝被半软禁在自己的小院里,行动受限,但消息还是能听到一些。
她琢磨着,急性喉头水肿多半是严重过敏引起的,这王爷体质恐怕有点麻烦。
厌食?
术后(虽然这“术”有点野)病人营养跟不上,伤口愈合、免疫力都是问题。
这天,她实在没忍住一个医生的职业本能,溜达到了王府那比五星级酒店后厨还宽敞干净的大厨房。
看着那些雕龙画凤、清淡得仿佛自带“性冷淡”风格的菜肴,她撇了撇嘴。
“王妃娘娘,您、您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胖厨子吓得手里的锅铲都快拿不稳。
杜小枝没理他,眼神在厨房里逡巡。
忽然,她眼睛一亮,目标明确地走向角落里一盆……猪下水?
旁边还有一小碟红艳艳的、这个时代显然是作为药材使用的干辣椒。
“就它了!”
杜小枝撸起那身碍事的广袖绸衫袖子,“今天给王爷换个口味。”
胖厨子和帮厨的下人们脸都绿了。
“娘娘!
使不得啊!
那是贱民才吃的污秽之物,王爷万金之躯……闭嘴!
我是王妃还是你是王妃?”
杜小枝拿出主刀医生的气势,“烧水!
把这大肠里外翻过来,用盐和面粉给我搓洗干净,一点异味都不能有!
你,把辣椒切成段!
还有,蒜呢?
拍几个!”
厨房里鸡飞狗跳。
下人们一边忍着反胃,一边在杜小枝的指挥下,跟那堆“污秽之物”搏斗。
当滚热的油锅里投入辣椒和蒜瓣,爆出那霸道的、呛人又勾人食欲的辛香时,整个厨房的人都惊呆了,随即被呛得咳嗽连连。
杜小枝却满意地深吸一口气,动作利索地把焯好水、切段的肥肠倒进去,哗啦一声,大火猛炒,锅铲翻飞。
最后,她甚至还掂了一下锅,火焰窜起半尺高,看得众人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