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壁炉里的火焰是唯一的光源,将两位对坐用餐的老人的身影投在深色橡木墙壁上。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皮革书籍与烤肉的混合气息。
银质刀叉与餐盘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微响。
“世事的起伏本来是波浪式的,” 左边那位身形魁梧、银发一丝不苟的老人切着牛排,声音沉浑有力,“人们要是能够趁着***一往首前,一定可以功成名就;要是不能把握时机,就要终身蹭蹬,一事无成。”
他的话语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对面那位面容略显沧桑、带着些许疲态的同伴抬起眼,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裘力斯·凯撒》。
莎士比亚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银发老人微微颔首,深邃的目光越过餐桌。
“正是。
历史如今正处在分崩离析与重组的关键节点。
旧秩序正在断裂,新世界的轮廓尚在迷雾之中。
像我们这样的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可以说是使命,去引导这股浪潮,而不是被它吞没。”
他对面的老人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用一种难以捉摸的、审视般的表情看着他,似乎在掂量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的分量与真实性。
壁炉的火光在他脸上明暗交替。
半晌,沧桑老人才缓缓开口:“查尔斯,时代不同了。
如今的世界,不再仅仅由最野蛮的力量主导。
不成文的规定,像一张巨网,规定着游戏的规则。”
他说着,动作斯文地将一块切好的安格斯厚切牛排送入口中。
被称为查尔斯的银发老人看着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嘴角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冷峭。
“条例?
规则?”
他放下刀叉,双手交叠放在桌沿,身体前倾,形成一个无形的压迫感,“霍布斯在《利维坦》中早己言明:‘没有武力,信约便只是一纸空文,完全没有力量使人们得到安全保障。
’”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再精妙的规则,其背后若没有强制力作为最终担保,都不过是沙上城堡。”
“《利维坦》,第西章。”
沧桑老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查尔斯不再多言。
他优雅地拿起旁边刚刚醒好的波尔多红酒,深邃的酒液在杯中荡漾。
他站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冬雨不知何时己然落下,绵绵不绝。
他背对着房间,望着那片被雨水浸透的黑暗。
“我们发现了元素使的踪迹。”
话音落下,房间里只剩下木柴在壁炉中燃烧的噼啪声。
“铛啷——”餐刀跌落在盘沿的声音格外刺耳。
座位上的老人身体猛地一僵。
他脸上的沧桑疲态瞬间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秒,才用尽力气控制住声带的颤抖,尽可能让语气听起来平稳,却依旧泄露出了一丝急促:“天佑吾主……多少年了?
至少五代人没有确切的消息了。
还以为他们早己彻底成为传说……他在哪里?”
“中国。”
窗边的查尔斯吐出两个字,简洁,冰冷。
“中国?!”
沧桑老人像是被这两个字烫到,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带倒身后的座椅。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钉在查尔斯挺拔的背影上,张了张嘴,竟发不出任何音节。
“中国...神弃之地,怎么可能会出现...终究……是天不佑我们啊,” 查尔斯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不过,也幸好,是被我们先发现了。”
这句听似矛盾的话,让站立着的老人身体晃了晃,最终无力地跌坐回扶手椅中。
他取出胸前口袋里的丝质手帕,擦拭着额角的冷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理事会’……准备采取什么行动?”
窗边的查尔斯屹立不动。
他低沉的声音穿过雨幕,清晰地敲打在聆听者的心脏上:“追上她。”
简单的三个字,带着钢铁般的决绝。
“……然后呢?”
沧桑老人追问他。
查尔斯缓缓转过半身。
炉火的光芒只照亮了他一半的侧脸,另一半则隐没在阴影里。
他冰冷的、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匕首,侧视着椅子上那位失魂落魄的同伴。
“扼杀她。”
他说道。
声音不高,却带着终结一切生机的寒意,在这温暖的书房里,激荡起无声却凛冽的风暴。
窗外的雨更加猛烈,夜色变得更加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