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整理的是地方志,我整理的是这座城市不愿被人知晓的另一面。
比如现在,凌晨三点的江心屿,老陈的电话就带来了一个肺里长着字的死人。
还有一只湿得能拧出黑水的民国绣花鞋。
档案编号:WD-001关键地点:温州江心屿,朔门街案件代号:渡亡人---雨水敲打着瓯江江面,也敲打着我的窗。
我在朔门街的老宅里整理祖父留下的手札,桌上的永嘉乌牛早还冒着热气。
手机在寂静中震动,屏幕上"老陈"两个字跳得急促。
"林晓,事干恁(nēn)大罢!
(出大事了!
)"老陈的声音像是被雨水泡过,"江心屿,第三个了。
这次......肺里长出字来了。
"我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
空气里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胭脂香,混着河底的淤泥味。
这是新鲜的怨念,而且很重。
"覅(fāi)慌,我马上来。
(别慌,我马上来。
)"我抓起靠在墙边的油纸伞,"保护好那只鞋。
"---江心屿的石滩上,警灯把雨水染成诡异的蓝红色。
老陈站在警戒线外,浑身湿透。
这个办了二十年案子的老刑警,此刻脸上写满了无力感。
"你总算来了。
"他掀开警戒线,"苏法医还在里面,她......她有点被吓到了。
"我弯腰钻进临时搭起的勘察棚。
无影灯下,年轻的死者躺在担架上,脸色青白。
市局的法医苏晴站在一旁,手套上还沾着水渍,眼神里是极力掩饰的惊慌。
"林先生。
"她对我点头,"死者张伟,二十五岁,初步判断是溺亡,但是......"她掀开盖在死者胸口的白布。
我看见了那个字。
墨绿色的水藻在死者的肺叶表面蔓延,组成一个清晰的"渡"字。
那些水藻的脉络深深扎进肺组织里,仿佛是从内部生长出来的。
"皇天三宝!
(我的天!
)"老陈在一旁倒吸凉气,"这怎么可能?
"我抬手示意安静,目光落在死者的左脚上。
那只猩红的绣花鞋安静地套在那里,湿漉漉的,鞋头的并蒂莲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比前两个案子里的都要红,都要湿。
"该(gī)只鞋比上头两双还更湿哩。
(这只鞋比上两双还要湿。
)"我轻声说。
苏晴皱眉:"什么?
""没什么。
"我改用普通话,"鞋子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尸体旁边。
"老陈说,"和之前一样,整整齐齐地摆着。
"我蹲下身,没有触碰,只是静静感受。
浓郁的怨念从鞋子上散发出来,冰冷而黏稠。
这一次,怨念中多了一丝......得意。
"他不是被淹死的。
"我站起身,"他是被选中的。
"苏晴皱眉:"选中?
被谁选中?
"我没有回答,而是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黄铜香薰球。
在两人惊疑的目光中,我拈出三炷暗紫色的香。
"你要做什么?
"苏晴下意识地问。
"眙(cī)我做个实验。
(看我做个实验。
)"指尖轻搓,香头无火自燃。
三缕青烟在雨中笔首升起,然后像被无形的手操控着,拧成一股,首指瓯江江心。
"这不可能......"苏晴喃喃自语。
老陈的脸色更白了:"林晓,这是......?
""第一现场在江心。
"我收起香薰球,"而且,有个东西还在那里等着。
"雨更大了。
江风送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湿漉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阿弟,覅(fāi)眙(cī)我鞋好眙(cī)否......(弟弟,别看我的鞋好看吗......)"我握紧油纸伞,知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守夜人的工作,开始了。
(第一章 完)免责声明注:本人是温州龙港人。
虽然在创作中力求还原温州的地域特色,但需要特别说明的是:1. 方言差异:温州地区方言复杂多样,十里不同音。
龙港话与温州市区及其他县市的方言存在差异。
文中使用的温州话词汇,是基于龙港地区常用语及个人理解,无法完全代表所有温州地区的方言习惯,敬请读者理解。
2. 艺术加工:本书虽然借鉴了部分温州本地流传的民间传说和真实事件背景,但所有人物均使用化名,情节也经过艺术加工和虚构创作,并非完全真实的历史记录。
3. 民俗考据:文中涉及的民俗知识和禁忌,是在查阅资料和请教长辈的基础上进行创作,可能存在与学者考据不同的地方,请勿完全当作民俗研究资料。
4. 地名使用:文中使用的地名均为真实存在,但相关灵异情节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希望这本书能为您展现一个不一样的温州,一个在现代化外表下,依然保留着古老传说与地方特色的温州。
如有任何表述不够准确之处,欢迎指正,但请理解这毕竟是一部小说创作。
—— 野渡舟上人(一个试图用文字记录家乡另一面的龙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