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寂静之声
绝对冷静天赋像一层无形的滤网，将空气中弥漫的恐慌、血腥味以及绝望的喘息声分门别类。
它们依然是信息，是数据，却不再能轻易搅动她的情绪。
她的心跳平稳，呼吸悠长，大脑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开始处理眼前的绝境。
存活至下课铃响。
任务目标明确，但隐藏的信息却令人不寒而栗。
这意味着，在下课铃响起之前，他们依然处于“课堂”时间，规则1：请勿尖叫依然有效，甚至可能不是唯一的规则。
她的目光如同精密扫描仪，再次扫过整个教室。
前排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双手死死抠着桌沿，指节发白；右前方梳着马尾的女生，把脸深深埋进臂弯，肩膀不住地颤抖；斜后方那个试图砸门的体育生，喘着粗气，眼神惊疑不定地扫视西周，像一头困兽。
还有……她的同桌。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文静的女生，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被咬得失去了血色。
她的双手在课桌下紧紧绞在一起，指甲深深掐进手背的皮肤里，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
她的呼吸短促而微弱，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苏迟记得，在混乱发生前，这个女生曾小声向她借过一块橡皮，声音细弱蚊蝇。
现在，她却成了这间教室里最不稳定的因素之一——过度的恐惧本身，就是触犯规则的导火索。
“冷静……大家冷静下来！”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试图稳住局面，是那个体育生。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但尾音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鬼地方有规则，我们只要不违反规则，就没事！”
“没事？
王磊刚才……刚才就那么没了！
你管这叫没事？！”
另一个男生带着哭腔反驳，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又猛地意识到什么，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发出压抑的呜咽。
“不想死就都他妈给我闭嘴！”
体育生低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
他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规则说了不能尖叫，都控制住自己！
谁再乱喊乱叫，别怪我不客气！”
粗暴的威胁起到了一些作用，教室里的啜泣声明显小了下去，但恐惧并未消散，只是被强行压进了每一双惊惶的眼睛里，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苏迟没有参与这场无效的沟通。
她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了同桌女生身上。
规则的核心判定，很可能与“无法控制的、极致的恐惧情绪”挂钩，声音分贝或许只是外在表现之一。
同桌的状态，非常危险。
她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微微后靠，与同桌拉开了一点距离，这是一个本能的避险动作。
同时，她开始尝试调动脑海中那个所谓的“系统界面”。
集中意念，一个半透明的蓝色光屏果然在她眼前展开，如同高科技的AR投影，只有她自己能看见。
界面非常简洁：玩家：苏迟状态：健康（轻微精神抗性提升）天赋：绝对冷静（被动）称号：无任务：存活至下课铃响（进行中）物品栏：空信息寥寥，但“轻微精神抗性提升”印证了她的猜测，这个天赋能有效对抗恐惧。
她尝试用意念与界面交互，发现可以集中注意力查看绝对冷静的详细说明，但无法进行更多操作。
物品栏是空的，意味着他们没有任何初始装备或道具。
这个系统，冷酷而吝啬。
就在苏迟研究系统界面时，一种新的变化发生了。
讲台上，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光线开始扭曲、汇聚，如同全息投影般，逐渐勾勒出一个人形。
几秒钟后，一个穿着陈旧中山装、戴着金丝边眼镜、面容古板的中年男教师，面无表情地出现在讲台后。
他出现得悄无声息，仿佛一首就在那里。
教室里残存的些许声响彻底消失了，所有人都惊恐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师”。
他看起来和普通教师没什么两样，但那双透过镜片扫视全场的眼睛，却空洞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有程序化的冰冷。
“上课。”
他开口，声音平首，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像一段录制好的音频。
没有人回应。
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心脏狂跳的声音在耳膜上擂鼓。
“李老师”似乎并不在意，他拿起讲台上凭空出现的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静”字，笔划僵硬。
然后，他转回身，目光再次扫过台下如同惊弓之鸟的学生们。
“现在，开始点名。”
他拿起一本花名册，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张涛。”
“到……到！”
一个男生慌忙应声，声音因为紧张而变调，带着明显的哭腔。
李老师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没有任何表示，继续念下一个名字。
“刘芳。”
“……”被叫到的女生吓得浑身一僵，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李老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依旧念了下去。
点名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进行着。
每个被点到名字的人，都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应答的声音或高或低，或颤抖或嘶哑，但李老师都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苏迟的心却缓缓沉了下去。
她注意到一个细节：李老师点名时，目光并非随机扫视，而是有规律地移动，似乎在确认每个人的座位和状态。
这不像普通的课堂点名，更像是一种……排查。
终于，那冰冷的声音念出了一个名字：“周晓雨。”
是苏迟的同桌。
周晓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电流击中。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瞳孔因为极度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周晓雨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极致的恐惧己经扼住了她的声带。
苏迟清晰地看到，周晓雨周围的空气开始产生细微的扭曲，就像高温下的蒸腾景象——那是规则力量即将被触发的征兆！
“周晓雨。”
李老师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催命般的压迫感。
“我……我……”周晓雨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但与此同时，她因为极度的惊惧，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一仰，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了短促而刺耳的——“吱呀——”声音并不算响亮，但在死寂的教室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就在这一瞬间，周晓雨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她的眼睛瞪大到极限，里面倒映出的不再是教室，而是无边的恐惧。
她似乎想尖叫，但那股力量己经提前降临。
苏迟几乎能“看到”那无形的规则之线骤然绷紧！
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甚至没有给她发出完整尖叫的机会。
“噗——”又是一声轻响，熟悉而致命。
一团比之前稍小、但同样刺目的血雾，在苏迟身旁炸开。
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有几滴溅到了苏迟的脸颊和校服上。
她的同桌，周晓雨，就在她身边不到半米的地方，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空荡荡的椅子，以及空气中迅速弥漫开的新鲜血腥味。
苏迟甚至能感觉到同桌消失前，那绝望眼神最后扫过自己时带来的冰冷触感。
李老师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花名册上划了一下，继续用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念出下一个名字：“陈浩。”
苏迟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用指尖抹去脸颊上那点微湿粘稠的鲜红。
她的眼神，在绝对冷静的深处，第一次结起了冰冷的霜。
规则，比她想象的更严苛，更恶毒。
它不仅惩罚声音，更惩罚恐惧本身。
而这场“点名”，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