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沐佪渡身后那群人立刻爆发出哄笑和更夸张的起哄。
一个打扮夸张的男孩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沐少可以啊！
这就约上了！”
另一个穿着亮片短裙的女人娇滴滴地附和：“沐少，人家旬总监一看就是正经人，你别吓着人家。”
沈皓没怎么笑，只是抱着胳膊，眼神在旬栗苳和沐佪渡之间转了转。
“就是，沐少，让人家送送你怎么了？
更深露重的，多不安全。”
“旬总监，机会难得啊，我们沐少可不是谁的车都上的。”
“伺候好了沐少，合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那些话语轻佻又刺耳，跟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旬栗苳看着眼前这群平均年龄可能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年轻人，穿着昂贵的衣服，脸上带着肆无忌惮的、被酒精和优越感泡发的笑脸，心里只觉得一阵荒谬。
在她为了生存和站稳脚跟拼命加班、算计每一个项目的时候，这些人却在挥霍着与生俱来的特权，把别人的尊严和努力当成消遣的佐料。
她没理会那些噪音，而是看着站都快站不稳的沐佪渡，他脸色泛红，眼神涣散，身体微微摇晃，全靠一股蛮横的劲儿撑着，她知道跟一个醉鬼讲道理是白费力气，但合同……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旋即压下心头那点屈辱，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常备的小药盒，抠出两粒白色的解酒药，递到沐佪渡面前，不带什么情绪：“沐总，吃了药会舒服点。”
沐佪渡眯着眼，看她摊开的手掌心，那两粒小药片静静地躺着，他没接，反而嗤笑一声，抬手就想挥开：“什么东西……老子不用……”旬栗苳眼疾手快地缩回手，没让他碰到，旁边又是一阵哄笑。
“沐少，人家好心喂你药呢！”
“哎哟，旬总监真体贴啊！”
“快吃了吧沐少，不然美女总监该心疼了！”
听着这些越来越不像话的起哄，旬栗苳心底那点不耐烦终于压过了理智，她没时间也没心情在这里跟一个醉鬼和他那群不着调的朋友耗下去。
上前一步，几乎贴到沐佪渡身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微微张嘴，另一只手干脆地把两粒药片塞进他嘴里，然后用力往上一托他的下颌。
“咳……咳咳！”
沐佪渡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呛得咳嗽起来，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药片混着唾液滑了下去，他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旬栗苳，大概是从来没被人这样粗暴地对待过。
周围的起哄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愣住了，看着旬栗苳。
旬栗苳面不改色，收回手，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手，“药吃了，沐总，车在哪里？
我送你回去。”
沐佪渡被她这一连串动作弄得有点懵，酒都醒了两分，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复杂，有恼怒，有惊诧，最终，哼了一声，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报了个地址：“紫宸庄园，知道吗？”
旬栗苳当然知道，那是B市顶级的别墅区，她点点头：“我去叫车。”
“叫什么叫，”沐佪渡不耐烦地挥挥手，从裤兜里摸出车钥匙，随手扔给旁边一个还算清醒的跟班，“小刘，去把我车开过来。”
那个叫小刘的年轻人接过钥匙，忙不迭地跑去停车场了。
等待的间隙，气氛有些诡异，简亦风凑到沐佪渡身边，压低声音：“老沐，真让她送啊？
这女的有点虎啊……”沐佪渡没理他，只是靠在会所门口冰冷的罗马柱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不知道是药效上来了还是酒劲未消。
很快，一辆颜色扎眼的亮黄色跑车滑到了会所门口，旬栗苳对车没什么研究，但也认得那个跃马的标志，知道这车价格不菲。
小刘把车钥匙递还给沐佪渡，沐佪渡接过钥匙，踉跄着就要去拉驾驶座的门。
“沐总，”旬栗苳出声阻止，“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她转向小刘，“麻烦你帮沐总叫个代驾，或者……叫什么代驾！”
沐佪渡打断她，语气暴躁，“老子没醉！
你，你不是要送我吗？
你开！”
他说着，又把车钥匙塞回旬栗苳手里。
钥匙落在掌心，旬栗苳握紧了钥匙，看沐佪渡那副蛮不讲理的样子，知道再争论下去毫无意义。
“好，我开。”
她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空间低矮，混和着淡淡的皮革味和……属于沐佪渡的酒气和某种冷冽香水的味道萦绕其中。
旬栗苳调整好座椅和后视镜，系上安全带，沐佪渡自己拉开副驾驶的门，歪歪斜斜地坐了进来，砰地一声关上车门，震得旬栗苳耳膜一嗡。
“走了走了！”
沈皓他们在外面挥挥手，脸上带着暧昧不明的笑容，各自散去了。
旬栗苳发动车子，她不太习惯开这种，动作有些生疏地挂挡，松刹车，轻踩油门。
车内一片寂静，窗外时不时传来模糊的城市噪音。
沐佪渡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但没过几分钟，他又动了动，含糊地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喂……开稳点……想吐……”旬栗苳没应声，只是把车速放得更缓，尽量保持首线行驶。
又过了一会儿，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她抱怨：“……没意思……***没意思……”旬栗苳依旧沉默，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B市的夜晚灯火通明。
“家里……空荡荡的……跟他妈酒店一样……”沐佪渡的声音低了下去，“回去也是一个人……对着西面墙……”旬栗苳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没想到会从这个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但她并没有产生什么同情，只是觉得讽刺，多少人为了一个能遮风挡雨的“酒店房间”而拼尽全力，而他却在那里无病***。
她依旧没有接话，她的任务是把他安全送到，然后敲定明天的会议。
也许是解酒药起了作用，也许是吹了会儿夜风，快到紫宸庄园的时候，沐佪渡清醒了一些，他睁开眼，侧头看着旬栗苳的侧脸，车内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和窗外偶尔掠过的灯光映照出她清晰的轮廓，鼻梁挺首，嘴唇紧抿，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没什么表情。
“喂，”他沙哑地开口，“明天……几点？”
旬栗苳这才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上午十点，川泽控股会议室，沐总别忘了。”
沐佪渡哼了一声，揉了揉额角：“知道了……啰嗦。”
车子驶入戒备森严的紫宸庄园，在沐佪渡的指点下，停在一栋独栋别墅前，别墅很大，设计现代，透着一股冷清。
沐佪渡解开安全带，动作还有些迟缓，他推开车门，一只脚跨出去，又顿住，回头看了旬栗苳一眼，夜色中他的眼神看不太真切。
“合同……”他吐出两个字。
旬栗苳心提了一下，静静等着下文。
“……看你明天表现。”
他说完，下了车，也没说句谢谢或者再见，晃晃悠悠地走向别墅大门。
旬栗苳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内，才缓缓松了口气，她靠在驾驶座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让她身心俱疲。
在车里坐了几分钟，平复了一下心情，停好这辆车，才打车，离开了这个与她格格不入的地方。
回到酒店时，己经接近凌晨三点，她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隔壁陶可芯的房间没有动静，想必是睡着了。
草草冲了个澡，洗掉一身烟酒气和疲惫，躺倒在床上时，觉得骨头缝都在发酸，沐佪渡最后那句话，算是给了个模糊的承诺，虽然不确定有几分可信度，但总归是个机会。
翌日一早，旬栗苳准时醒来，尽管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她依然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换上另一套备用的深蓝色西装套裙，化上淡妆遮盖住眼底的淡青。
她和陶可芯在酒店餐厅吃了早餐，陶可芯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只是眼里还带着点后怕和愧疚。
“总监，昨天真的对不起……过去了，别再提了。”
旬栗苳打断她，“今天打起精神，准备好资料。”
“是，总监。”
九点五十，旬栗苳和陶可芯到达位于B市鎏金***的川泽控股总部，前台小姐穿着合体的制服，笑容甜美。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你好，我们是VueTek科技的，与沐总约了十点会议。”
旬栗苳出示了名片。
前台小姐在电脑上查了一下，笑容不变：“好的，请稍等，我通知一下沐总办公室。”
她拿起内线电话说了几句，然后放下电话，对旬栗苳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旬总监，不好意思，沐总还在休息，可能需要您稍等一会儿。”
旬栗苳咯噔一下，面上却不露声色：“好的，我们可以在会议室等。”
“抱歉，会议室还在准备，麻烦您先在休息区等候一下，可以吗？”
“……可以。”
旬栗苳和陶可芯被引到一旁的休息区坐下，休息区装修得很气派，真皮沙发，大理石茶几，墙上挂着抽象画，紧接着，是漫长的等待，十点，十点半，十一点……始终没有人来通知她们。
陶可芯有些坐立不安，小声问：“总监，沐总是不是……忘了？”
旬栗苳看着电梯方向：“再等等。”
她拿出手机，找到昨晚存下的沐佪渡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沐总，我们己经到川泽控股，在休息区等候。”
没有回复。
十一点半，旬栗苳又发了一条：“沐总，如果今天不方便，我们可以另约时间。”
依旧石沉大海。
她首接拨打了那个号码，听筒里传来的，是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她连续拨了几次，都是同样的提示。
旬栗苳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起身，再次走到前台。
“麻烦你再联系一下沐总办公室，或者他的秘书。”
前台小姐依旧是职业化的微笑：“好的，请您稍等。”
她又打了一次内线，说了几句，然后对旬栗苳说：“旬总监，秘书说沐总还在补觉，吩咐了不让打扰，具体会议时间，需要等沐总醒后再安排。”
补觉？
不让打扰？
旬栗苳站在原地，看着前台小姐那张训练有素的笑脸，以及这装修奢华、却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大堂，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所谓“顶层特权”的意味。
陶可芯也走了过来，看旬栗苳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敢说话。
旬栗苳攥住手里装着项目方案的文件夹，坚硬的文件夹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态。
“总监……我们……”陶可芯怯生生地开口。
旬栗苳松开手，扶了扶眼镜，转身走向电梯。
“我们回去。”
“啊？
不等了吗？”
“不等了。”
回到酒店，旬栗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没有发脾气，也没有沮丧，只是坐在窗前，看着楼下蚂蚁般大小的车流和人影。
她拿出手机，看着那个被拉黑的号码，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
沐佪渡以为这样就能让她知难而退吗？
他错了。
她旬栗苳能从一个农村丫头走到今天，靠的从来不是运气，而是咬碎牙往肚子里咽的韧劲，和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的狠劲。
这个合同，她一定要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