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失恃,我被送往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舅舅府上。世人皆道他光风霁月,悲悯天下,
唯有我知道,他对我有多严苛。“跪下。”“手伸出来。”“再敢顶嘴,
就不是打手心这么简单了。”我恨他入骨,在他面前撕碎了所有伪装。
你不过是我父皇提拔上来的寒门孤子,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别以为我唤你一声舅舅,
你便真是我长辈了!后来,这位向来克己复礼的摄政王终于撕下了温润面具,
将我困在龙榻之上,嗓音喑哑。我是寒门孤子,那夜夜偷穿我龙袍,
抱着我的玉带才能入睡的你,又算什么?01我叫宋知意,当今大周唯一的公主。我父皇,
也就是先帝,三年前驾崩了。临终前,他把我托付给了他最信任的臣子,顾云霆。
封他为摄政王,代我那才八岁的弟弟执掌朝政,顺便,也管着我。于是,
这位比我也大不了几岁的男人,就成了我名义上的“舅舅”。
一个跟我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舅舅。“我为什么又要跪?”我不服气,梗着脖子看他。
他今天穿了件玄色常服,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衬得他那张脸越发冷峻。
他正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宋知意,你昨夜去了哪里,
需要本王提醒你吗?”我心里咯噔一下。完蛋,被他知道了。昨晚宫里实在太闷了,
我就换了身太监的衣服,溜出宫去东街的瓦肆里听了一晚上曲儿。回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狗男人的眼线遍布整个皇宫。
“我……我没去哪儿,就在自己宫里睡觉。”我垂下眼,开始嘴硬。打死不能承认,
承认了准没好果子吃。顾云霆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朱笔,抬起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毛。讲道理,
顾云霆长得是真不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
抿起来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禁欲感。朝中不知道多少大臣想把女儿塞给他,
就连民间的话本子里,他都是头一号的男主角。可在我看来,这张脸就是阎王爷的脸。
他越是面无表情,就说明我死得越惨。“是吗?”他慢悠悠地开了口,
“那东街‘百乐班’的李班主,今早派人进宫,说是捡到了一个刻着‘知意’二字的玉佩,
问是不是宫里丢的。”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腰间。空的。我靠!我最喜欢的那块玉佩!
我整个人都傻了。那是我母后留给我的遗物,我一直贴身戴着,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
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顾云霆的眼神又冷了几分。“看来公主是想起来了。”他站起身,
绕过御案,一步步向我走来。他身形高大,走近时带来的压迫感让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顾云霆,你别过来!”我有点慌了。他没理我,从袖子里拿出那块熟悉的玉佩,
在我眼前晃了晃。“身为公主,深夜私自出宫,还流连于市井之地,成何体统?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小鞭子一样抽在我心上,“若是被有心人利用,
或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本王如何向先帝交代?”又是先帝。他每次教训我,
都要把父皇搬出来。我心里的那股邪火“噌”地一下又烧了起来。“交代交代,
你就知道交代!我父皇已经死了!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冲他吼道。“放肆!
”顾云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来是本王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你干什么!放开我!”我拼命挣扎,
可我的力气在他面前,简直就像是小鸡仔。他直接把我拖到了御案前,冷声道:“手伸出来。
”我看着他从笔筒里拿出那把紫檀木的戒尺,头皮都麻了。又来!从小到大,
他就是这么管我的。背书背不出来,打手心。练字不认真,打手心。跟他顶嘴,还是打手心。
我的手都被他打出茧子了!“我不!”我把手死死地背在身后,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宋知意,本王再说一遍,手伸出来。”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明显的怒意。“我就不!
有本事你打死我!打死我,你就不用跟父皇交代了!”我豁出去了,破罐子破摔。
我以为他会更生气,没想到他却忽然松开了我。我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他看着我,
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无奈?“好,很好。
”他点了点头,声音反而平静了下来,“看来打手心,已经管不住你了。
”他转身走回御案后,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了先帝的家法。
那是一条通体乌黑的鞭子。我看到那条鞭子,腿肚子都开始打颤。我见过他用这条鞭子。
有一次,一个禁军統領因为***,导致宫里进了刺客,虽然没伤到人,
但顾云霆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抽了那个統領三十鞭子。那个壮得像头牛的男人,
当场就皮开肉绽,晕死过去。他……他要用这个打我?“顾云霆,你疯了!
”我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我是公主!你不能……”“在本王这里,
你首先是先帝托付给我的责任,其次,才是公主。”他拿着鞭子,一步步逼近,“今天,
本王就替先帝,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恐惧在一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我怕的不是疼,
我怕的是他。我怕他真的会像对待那个統領一样对我。在他眼里,
我好像从来都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个麻烦,一个需要被规训的物件。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这样对我?一股巨大的恨意和委屈涌上心头,盖过了所有的恐惧。
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瞪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我看着他那张俊美却冷酷的脸,一字一句地,
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你不过是我父皇提拔上来的寒门孤子,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别以为我唤你一声舅舅,你便真是我长辈了!”02整个紫宸殿,死一般的寂静。
我的吼声还在大殿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尖锐的冰锥,狠狠地扎向他,也扎向我自己。
话说出口的瞬间,我就后悔了。我看到顾云霆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不是生气的那种铁青,
而是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那种毫无防备的、带着伤痛的苍白。他握着鞭子的手,
停在了半空中。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风暴骤起。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慌。
“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沙哑,
和我印象里那个永远沉稳的摄政王判若两人。我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寒门孤子”……这是顾云霆最大的忌讳,也是整个朝堂之上,政敌攻击他时最常用的说辞。
他出身寒微,年少时父母双亡,是父皇一手将他从泥潭里提拔起来,破格重用,
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他有多感激父皇的知遇之恩,就有多痛恨别人拿他的出身说事。而我,
刚刚,用最恶毒的语言,亲手揭开了他血淋淋的伤疤。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声音弱得像蚊子叫。完了,这下真的死定了。
他肯定要气疯了,说不定真的会一鞭子抽死我。我闭上眼睛,已经做好了准备。然而,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过了很久,我只听到“啪”的一声轻响。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看到他把那条黑色的鞭子,扔回了御案上。他没有看我,
只是转身,背对着我。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可我却觉得,那一刻的他,
身上笼罩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寂。“出去。”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我愣住了。不打我了?
也不罚我了?这……不符合他的风格啊。“你……”我还想说点什么。“滚出去!
”他猛地回头,冲我低吼道。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压抑着巨大的怒火和……痛苦。
我被他吼得一哆嗦,再也不敢停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了紫宸殿。
一口气跑回我自己的寝宫“揽月殿”,我才敢停下来,靠着宫门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的贴身宫女姜时雨连忙迎了上来,见我脸色发白,急得不行。“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摄政王又罚您了?”我摇了摇头,一***坐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顾云霆最后那个眼神,
像刀子一样刻在我心里,让我坐立不安。我好像……真的把他伤得很重。可是,
明明是他先要打我的!是他先凶我的!我有什么错?我越想越委屈,又越想越心虚。晚上,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顾云霆那张惨白的脸,
和他通红的眼睛。烦死了!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时雨!”“奴婢在。
”守在外间的姜时雨立刻应声。“你去……你去紫宸殿看看,就说……就说本公主身体不适,
请个太医。”我胡乱找了个借口。其实我是想让她去看看顾云霆怎么样了。他晚膳用了吗?
还在生气吗?有没有……因为我的话而难过?呸呸呸!宋知意,你想什么呢!
他难不难过关你屁事!姜时雨领命去了,我一个人在寝殿里来回踱步。没过多久,
时雨就回来了,脸色有些古怪。“怎么样?”我赶紧问。“回公主,奴婢去了紫宸殿,
殿外的王公公说,摄政王晚膳没用,一个人在殿里喝闷酒,谁也不让进,
还……还把殿里好多东西都砸了。”砸东西?我印象里的顾云霆,克制、冷静,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我从来没见过他失控的样子。他……真的气成这样了?我的心,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又酸又胀,难受得紧。“公主,您没事吧?
”姜时雨担忧地看着我。“我没事。”我摆了摆手,让她退下。我重新躺回床上,
用被子蒙住头。可是,脑子里更乱了。我开始回忆起很多以前的事情。父皇还在的时候,
顾云霆还不是摄政王,只是一个比我大七岁的少年将军。他奉父皇之命,教我骑射,
教我兵法。那时候的他,虽然也严肃,但远没有现在这么冷冰冰。
他会因为我射中了靶心而夸我一句“不错”,会在我从马上摔下来时,
第一时间冲过来把我抱起,紧张地检查我有没有受伤。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好像就是从父皇驾崩,他成了摄政王开始。他变得越来越忙,越来越沉默,对我,
也越来越严苛。好像要把我打造成一个完美无缺的、不会给他惹任何麻烦的公主。
我讨厌这样的他。所以我不停地跟他对着干,想看他生气,想看他对我无可奈何。
可我今天才发现,我好像一点也不了解他。我不知道,原来我随口一句伤人的话,
能让他有那么大的反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
可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我鬼使神差地从床上爬起来,
打开了床头一个上了锁的檀木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玉带。那是顾云霆的。
有一次他来我宫里议事,中途更衣,将玉带随手放在了桌上。等他走后,我偷偷地藏了起来。
他大概以为是弄丢了,也没问过。从那以后,每个睡不着的夜晚,我都会抱着这条玉带。
上面有他身上常年萦绕的、淡淡的冷松香,闻着这股味道,我才能安心入睡。
我把脸埋在冰凉的玉带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我今天……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要不,明天去跟他道个歉?
可是一想到要对那个阎王脸说“对不起”,我就浑身不得劲。算了算了,睡觉!大不了一死!
我抱着玉带,在胡思乱想中,终于沉沉睡去。03第二天,
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给太后请安。一路上,我都在纠结要不要去紫宸殿探探口风。
结果还没等我纠结出个所以然,就迎面撞上了顾云霆。他正带着几个大臣从议事殿出来,
看样子是刚下早朝。他还是穿着那一身玄色朝服,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好像昨天那个失控发怒的人不是他一样。我心里一虚,下意识地就想躲。可他已经看见我了。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我清楚地看到,他身后的几个老臣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我和摄政王不合,这在朝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走上前,
福了福身。“见过摄政王舅舅。”“嗯。”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然后,
就从我身边径直走了过去,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我。那疏离冷漠的态度,
比直接骂我一顿还让我难受。我僵在原地,感觉自己的脸***辣的。
他这是……彻底不想理我了?也好!谁稀罕他理!我心里憋着一股气,
请安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太后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拉着我的手问道:“知意,怎么了?
是不是又跟王爷置气了?”太后是先帝的嫡母,不是我亲祖母,但对我和我弟弟还算慈爱。
“没有。”我闷闷地回答。“你这孩子。”太后叹了口气,“王爷也是为了你好。
你父皇临终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他希望王爷能把你教导成一个知书达理、端庄稳重的公主,
将来为你择一门好亲事,让你一生顺遂。”又是这套说辞。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为了我好。
可谁问过我愿不愿意?“皇祖母,我不想嫁人。”我小声嘟囔。“胡说!
”太后点了点我的额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今年也十六了,是该考虑了。正好,
过几日便是中秋宫宴,届时各家青年才俊都会入宫,你好好瞧瞧。”我一听就头大。
又是相亲宴。自从我及笄之后,太后和朝中大臣就天天念叨着我的婚事。顾云霆倒是没提过,
但也没反对。在他眼里,我大概就是个需要尽快“处理”掉的烫手山芋吧。想到这里,
我心里那股无名火又烧了起来。好啊,顾云霆,你不是想让我嫁人吗?
你不是对我爱答不理吗?我偏不让你如意!中秋宫宴那天,我卯足了劲儿打扮自己。
我穿了一身最艳丽的红色宫装,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头上戴满了珠翠,
连嘴唇都涂得红艳艳的。用姜时雨的话说,就是“像个要去唱大戏的”。我就是要这样。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宋知意,不是他顾云霆能随意摆布的。宴会设在太液池边的蓬莱殿,
夜风习习,灯火通明。我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顾云霆作为摄政王,
自然是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上,就在我弟弟,小皇帝宋知礼的旁边。
他今天穿了件银白色的锦袍,月光洒在他身上,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多了几分清雅。
我一进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有惊艳,有诧异,
还有……不赞同。尤其是顾云霆。他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眉头就皱了起来。我心里一阵快意,
故意挺直了腰板,走到他面前,笑得花枝招展。“见过皇弟,见过摄政王舅舅。
”小皇帝看见我很高兴,拉着我的手说:“皇姐今天真好看!”我摸了摸他的头,
然后挑衅地看向顾云霆。他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淡淡地对小皇帝说:“陛下,
时辰不早了,开宴吧。”我:“……”一拳打在棉花上。我气呼呼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宴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一个人的出现。“安南王陆子昂,到——”随着太监的唱喏,
一个穿着宝蓝色衣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长得也很俊朗,但和顾云霆的冷峻不同,
他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看起来风流倜傥。陆子昂是先帝亲封的异姓王,手握兵权,
镇守南疆,在朝中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跟顾云霆不对付。
一个主张文治,一个主张武功,政见不合,私下里更是明争暗斗。我看着陆子昂,
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坏主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陆子昂向小皇帝和顾云霆行了礼,
目光在殿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身上。他冲我举了举酒杯,笑得意味深长。
我立刻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接下来的宴会,我把浑身解数都使了出来。
我一会儿借着敬酒的名义,跑到陆子昂身边,跟他“相談甚欢”。“安南王久居南疆,
想必那里的风土人情一定与京城大不相同吧?”“公主若是感兴趣,
改日本王可说与公主详听。”陆子昂很上道,配合着我。一会儿,
我又“不小心”打翻了酒杯,弄湿了陆子昂的衣袖。“哎呀,真是对不住!”我拿着手帕,
假意要给他擦拭。“无妨无妨,公主千金之躯,怎可做此等粗活。”他笑着避开。
我俩你来我往,演得不亦乐乎。整个大殿的人都看出了不对劲,纷纷交换着眼神,
气氛变得十分微妙。我用余光偷瞄主位上的顾云霆。他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了。
他端着酒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杯子被他捏得咯咯作响。我心里得意极了。让你不理我!
让你无视我!现在知道着急了?晚了!宴会进行到一半,月色正浓,有人提议行酒令助兴。
我玩得正嗨,输了之后,被罚当众舞一曲。我今天本就穿得张扬,索性放开了,
跳了一支从西域传来的胡旋舞。舞姿奔放,裙摆飞扬,引来满堂喝彩。一曲舞毕,
我微喘着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陆子昂第一个站起来鼓掌,
高声道:“公主殿下舞姿倾城,子昂佩服!”说着,他竟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双手奉上。
“宝剑赠英雄,亦赠佳人。此剑名为‘惊鸿’,愿赠与公主,以贺佳人绝世舞姿!”这下,
全场都安静了。男子将自己的佩剑赠与女子,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是在公然向我示好,也是在公然……挑衅顾云霆。我看着那把剑,心里有些犹豫。接,
还是不接?接了,就是彻底跟顾云霆撕破脸。不接,我今天做的这一切,就都白费了。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从主位上传来。“安南王,醉了。
”04顾云霆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瞬间冻结了全场火热的气氛。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大气都不敢出。陆子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转向顾云霆,
笑道:“摄政王说笑了,本王酒量尚可,并未喝醉。只是见公主舞姿绝妙,一时情不自禁,
想为公主贺彩罢了。”他这话,把皮球又踢给了我。我看着他手里的“惊鸿”剑,
又看了看主位上脸色阴沉的顾云霆,心一横。不就是撕破脸吗?谁怕谁!我伸出手,
正要去接那把剑。“宋知意。”顾云霆连名带姓地喊我,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敢接,
就试试。”他的眼神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射向我,充满了警告。
我被他看得心头一颤,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我怂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下定决心要跟他对着干,可一对上他那双要杀人的眼睛,我所有的勇气就都烟消云散了。
大殿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陆子昂举着剑,我伸着手,顾云霆冷冷地看着,
活像一出三人对峙的狗血大戏。还是小皇帝有眼色,看情况不对,赶紧打圆场。
“皇姐跳舞跳累了,快回来坐吧。安南王的剑那么重,皇姐拿不动的。”说着,
还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借坡下驴,讪讪地收回手,对陆子昂笑了笑:“安南王美意,
本宫心领了。只是此剑太过贵重,本宫受之有愧。”陆子昂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收回了剑,
笑道:“是子昂唐突了。”这场闹剧,总算是收了场。可我清楚地感觉到,顾云霆的怒气,
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积越浓。接下来的宴会,我老实得像只鹌鹑,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连头都不敢抬。我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牢牢地锁在我身上,看得我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我第一个就想开溜。“公主请留步。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头一看,是顾云霆身边的内侍,王公公。
“王公公有事?”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公公皮笑肉不笑地躬了躬身:“摄政王请公主去紫宸殿一趟。”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磨磨蹭蹭地跟着王公公往紫宸殿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我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对策。
一会儿他要是骂我,我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要是再拿戒尺打我……我就……我就哭给他看!对,撒泼打滚!
我就不信他能当着宫人的面,把我怎么样!到了紫宸殿,殿门紧闭,守卫森严。
王公公把我送到门口,就识趣地退下了。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沉重的殿门。殿内没有掌灯,
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将所有东西都染上了一层银霜。顾云霆就站在窗边,
背对着我,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关门。”他冷冷地命令道。我乖乖地把门关上,
还插上了门栓。完了,这是要关门打狗了。“过来。”我挪着小碎步,磨蹭到他身后,
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摄政王舅舅……找我有事?”我小声问。他猛地转过身。
“宋知意,你长本事了?”他一步步向我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我节节后退,
直到后背抵上了冰冷的门板,退无可退。他将我堵在门和他之间,
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的门板上,形成一个禁锢的姿态。“在宴会上跟陆子昂眉来眼去,
还想收他的剑?”他的声音里满是嘲讽,“怎么,本王平日里管你管得太严,
你想给自己找个新靠山了?”他离得太近了,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酒气,
混合着他独有的冷松香,霸道地钻进我的鼻腔。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
“我……我没有!”我梗着脖子反驳,“我跟安南王只是……只是相谈甚欢!你管天管地,
还管我跟谁交朋友吗?”“交朋友?”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
“你当本王是傻子,看不出陆子昂那点心思?还是你觉得,你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能骗得过谁?”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他当面拆穿,实在是太丢人了。“是又怎么样!
”我恼羞成怒,开始胡搅蛮缠,“我就喜欢安南王!他风趣幽默,才华横溢,
比你这个只知道板着脸教训人的老古董好一万倍!父皇不在了,你还想控制我一辈子吗?
我告诉你,没门!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我一口气把心里的怨气都吼了出来。吼完,我就等着他暴怒。然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外人?”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忽然低下头,凑到我的耳边。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上,激起一阵战栗。我听到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一字一句地问:“那你倒是说说,谁是内人?”05我整个人都僵住了。“谁……谁是内人?
”这几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顾云霆是谁?
他是权倾朝野、克己复礼的摄政王!是那个把我当成麻烦,天天用规矩束缚我的“舅舅”!
他怎么可能对我有那种心思?一定是我听错了!或者他只是在……嘲讽我?对,一定是这样!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猛地推开他,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他被我推得后退了一步,却没有生气,只是看着我,
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我看不懂的笑意。“本王是不是胡说八道,公主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我几乎是尖叫着反驳,“顾云霆,你别以为你是我舅舅,
就可以对我言语轻薄!你再这样,我就去告诉太后!”我搬出太后,希望能镇住他。
可他只是挑了挑眉,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好啊,你去。你告诉太后,本王问你,
谁是内人。”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你顺便也跟太后解释解释,
为什么安南王想送你定情信物,而本王,会为此发怒。”我:“……”我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我怎么解释?我说顾云霆对我图谋不轨?证据呢?就凭他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太后不把我当成思春疯魔了才怪!我说他吃醋了?那更不行!
这不等于承认我俩之间有点什么吗?这个狗男人!太阴险了!他算准了我不敢声张!
“你***!”我气得眼眶都红了。“比起公主在宫宴上做的那些事,本王这点言语,
算得了什么?”他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宋知意,本王警告你,离陆子昂远一点。
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斗不过他。”“我斗不过他,难道就斗得过你吗?”我不服气地顶嘴。
“你不需要斗过我。”他看着我,眼神深沉,“你只需要……听话。”又是这两个字。
我真的烦透了。“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我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转身就想走。“站住。
”他叫住我。我没好气地回头:“又干嘛?”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瓷瓶,扔给我。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活血化瘀,不留疤。”我莫名其妙:“给我这个干嘛?我又没受伤。
”“很快就有了。”他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转身走回了御案后,开始处理公务,
一副“你可以滚了”的姿态。我拿着那个小瓷瓶,一头雾水。什么叫“很快就有了”?
神经病!咒我受伤吗?我气呼呼地把药瓶揣进袖子,离开了紫宸殿。回到揽月殿,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尤其是顾云霆那句“谁是内人”。我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难道……他真的……不不不!宋知意,你清醒一点!他可是顾云霆!他要是喜欢你,
母猪都能上树了!他肯定是在耍我!想看我出糗!对,一定是这样!
我把所有的胡思乱想都归结于顾云霆的恶趣味,然后强迫自己睡了过去。可我没想到,
他那句“很快就有了”,竟然一语成谶。第二天,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突然来了揽月殿,
说太后宫里丢了一件极其贵重的“南海紫金珊瑚”摆件,有宫女看见,
昨天是我最后一个从太后宫里出来的。所以,我是最大的嫌疑人。我当时就懵了。
我昨天从太后宫里出来后,就直接回了揽月殿,然后就被叫去了紫宸殿,
根本没见过什么珊瑚摆件!“姑姑,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没有拿!”我急着解释。
掌事姑姑一脸为难:“公主,奴婢自然是信您的。只是太后大发雷霆,说是一定要彻查。
这……搜宫是免不了的了。”搜我的揽月殿?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放肆!本宫是公主,
谁敢搜我的宫殿!”我气得浑身发抖。“公主息怒。”掌事姑姑跪了下来,
“这是太后的懿旨,奴婢们也是奉命行事啊!”我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气得说不出话。
这摆明了是有人在陷害我!会是谁?我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人,就是陆子昂。昨天宫宴上,
我让他下了不小的面子。以他的性子,肯定会报复。可是,他怎么能把手伸到太后宫里去?
还没等我想明白,搜宫的侍卫就已经进来了。他们在我寝殿里翻箱倒柜,弄得一片狼藉。
我站在一旁,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感觉自己像个被公开处刑的犯人。姜时雨急得直哭,
却也无能为力。很快,一个侍卫从我的梳妆台最底下的一个抽屉里,
拿出了一个用明黄色锦布包裹的东西。他一层层打开,露出来的,
赫然就是那尊所谓的“南海紫金珊瑚”!我眼睛都瞪大了。怎么可能?!
这东西什么时候到我房间里的?!“找到了!”侍卫高声喊道。所有人的目光,
都齐刷刷地看向我。有震惊,有鄙夷,有幸灾乐祸。我百口莫辩。“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拼命摇头,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人赃并获,公主还有什么好说的?
”掌事姑姑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冷笑,“来人,将公主‘请’到慎刑司,听候太后发落!
”慎刑司!那是关押和审讯犯错的宫人、甚至是妃嫔的地方!我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
竟然要被关进那种地方?两个粗壮的嬷嬷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我的胳膊。“放开我!
你们敢碰我!”我剧烈地挣扎。可我的力气,根本挣脱不开。就在我绝望的时候,
袖子里的那个白玉瓷瓶,“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我愣住了。金疮药……“很快就有了。
”顾云霆的话,瞬间在我脑海里回响。他……他早就知道了?他知道会有人陷害我?
知道我会“人赃并获”?所以他提前给了我金疮药?一股巨大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06我被两个嬷嬷粗鲁地拖拽着,
往慎刑司的方向走。一路上,宫人们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就是知意公主啊,
看着挺尊贵的,怎么还做偷鸡摸狗的事?”“嘘……小声点!
听说是偷了太后最喜欢的珊瑚摆件,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摄政王那么严厉,最重规矩,
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不会轻饶了她。”那些话像针一样,一句句扎在我心上。
我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这么屈辱过。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诡异。陷害我的圈套并不高明,但时机抓得太准了。早不下手,
晚不下手,偏偏在我跟顾云霆闹翻,跟陆子昂扯上关系的第二天动手。
这明摆着是想一箭双雕。既能让我身败名裂,又能借此打击顾云霆的威信。毕竟,
我是他名义上负责教养的人,我出了事,他脸上也无光。能想出这种计策,
还能把手伸进太后宫里和我的揽月殿,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陆子昂?有可能。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最让我心惊的,是顾云霆。
他昨天给我的那瓶金疮药,还有那句“很快就有了”。
这说明他早就预料到了今天会发生什么。他知道有人要害我。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为什么不阻止?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掉进陷阱,看着我被羞辱,被带去慎刑司?
他到底想干什么?我的心,又冷又乱。到了慎刑司,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的光线很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和霉味,让人作呕。
我被关进了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但铁栏杆和地上的稻草,还是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公主,您先在这里委屈一下。等太后气消了,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掌事姑姑假惺惺地说了几句,就带着人走了。沉重的铁门被锁上,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我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害怕,委屈,愤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被抛弃的感觉。
顾云霆,你这个***!你明明知道的,你为什么不救我!我就这么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以为是来审问我的人,紧张地抬起头。牢门被打开,走进来的人,
却让我愣住了。是姜时雨。她提着一个食盒,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公主!”她一看到我,
眼泪就又掉下来了,“您受苦了!”她冲过来,想抱我,却被冰冷的铁栏杆挡住。
“你怎么进来的?”我哑着嗓子问。慎刑司这种地方,不是谁都能进的。“是……是摄政王。
”姜时雨抽噎着说,“是王爷派人打点了慎刑司的管事,才让奴婢进来看您一眼。
王爷还让奴婢给您带了些吃的,说……说让您先忍耐一下,他自有安排。”顾云霆?又是他。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一边看着我被抓,一边又派人来给我送饭?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
我心里又气又觉得荒谬。“我不吃!”我把头扭到一边,“他要是有心,就直接放我出去!
送饭算什么本事!”“公主!”姜时雨急了,“王爷肯定有他的苦衷!您想啊,
您是‘人赃并获’,太后正在气头上,王爷要是现在强行保您,只会让太后更加动怒,
还会落人口实,说他徇私枉法,包庇您。”我愣住了。时雨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顾云霆虽然是摄政王,权倾朝野,但太后毕竟是先帝嫡母,是长辈。
如果他公然跟太后对着干,那些早就看他不顺眼的朝臣,肯定会借机弹劾他。所以,
他不是不救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王爷还让奴婢转告您一句话。”姜时雨压低了声音。
“什么话?”“王爷说,‘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心头巨震。
这句话……我瞬间明白了。顾云霆不是不救我,他是在将计就计!他故意让我被“冤枉”,
被关进慎刑司,就是为了让幕后黑手放松警惕,以为自己得手了,从而露出更多的马脚。
他这是在……钓鱼!而我,就是那个鱼饵。我靠!这个老狐狸!他竟然拿我当诱饵!
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可是,愤怒过后,我的心里,却又涌上一股奇异的暖流。他不是不管我。
他一直在暗中保护我,甚至……在利用这次危机,下一盘更大的棋。他给我的金疮药,
不是咒我,是怕我在慎刑司吃苦头。他派时雨来给我送饭,是怕我饿着。他转告我那句话,
是怕我绝望,在安抚我。这个男人……他总是这样,用他自己那种别扭又霸道的方式,
表达着他的关心。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之前所有的委屈和怨恨,好像都消散了不少。
“饭……拿来吧。”我小声说。打开食盒,里面是我最爱吃的几样小菜,还冒着热气。
我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饱了,才有力气,陪他演完这出戏。我倒要看看,
他顾云霆,到底要唱一出什么样的大戏。也想看看,那个躲在暗处害我的人,到底是谁!
07我在慎刑司待了整整两天。这两天里,没有人来审我,也没有人来打我,
除了环境差了点,倒也没受什么罪。姜时雨每天都会准时来给我送饭,
顺便告诉我外面的情况。“公主,外面都传疯了!说您恃宠而骄,连太后的东西都敢偷,
简直无法无天。”“太后气得病倒了,已经两天没上朝了。”“朝堂上吵成了一锅粥,
好几个言官上书,请求摄政王严惩您,以正国法。”我听着这些,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